「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冷冷地凝視著馬車上的屍體,沒有士兵哭泣,即使那其中有他們的朋友,他們的手足,甚至於他們的至愛……
在奉命戍守邊疆的那一刻起,所有人早就有了以身殉國的覺悟。對戰士來說,死在沙場已不是悲哀,而是屬於他們的最高榮耀!
黃埃揚起,就在這陰陽分別,地下永隔的肅穆時刻,人群裏卻突然響起了一聲不合時宜的嘶吼,宛如平地的一聲炸雷,剎時打破了四周的死寂!人潮如水般向兩側分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年輕士兵衝上前來,不顧一切的抱住要被放置進墳墓的半截屍首,雙目盡赤地瞪向沉默不語的白發老將,撕裂了喉嚨般尖銳地質問:「為什麼!這明明就是張大哥的下半身,你們為什麼非要把他另行掩埋?!為什麼非要他身首異處?!」
「……」聞言,老將軍麵色微變,而人群則立刻如炸開了鍋。見狀,他身側的中年副將咬了咬牙,先是對不置可否的督軍特使陪了個笑臉,接著快步上前,聲色俱厲的瞪了一眼緊摟住屍身不依不撓的年輕士兵,一字一頓的喝叱道:「胡說!犧牲的將士已經記錄在冊,總共一百八十二人,屍體俱在,你休要一派胡言!你熟人的下半身早在沙場上被野狼啃噬去了,能找回頭顱和上身已是不易……那被你抱著的士兵更是淒涼,餘下僅有這半截屍體,你莫要亂認!」
「不可能——」悲吼著打斷副將條條是道的分析,年輕的士兵更加瘋狂的抱緊那冰冷僵硬的一雙長腿,昂起頭,無所畏懼的響應著所有人射過來的目光,斬釘截鐵的反駁:「不可能!這就是張大哥的雙腿,我認得——化成灰我都認得!為什麼……張大哥他已為國捐軀了,你們卻連個全屍都要吝嗇?!你們非要把他當兩人埋葬,是何用心——」口不擇言的斥責著,年輕的士兵絲毫不忌諱上下有別了,豁出去的閉了閉眼,一把扯去屍體腿上的布褲,陰冷的劃起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指著屍體袒露的私處狂吼:「張大哥……他的私處有兩顆紅痣,你們看,你們自己看!對不對?對不對?!」
「……埋葬儀式上大吵大鬧成何體統!汪子林,遊尚銘!你們兩個出列,把他帶下去,軍棍五十處置!」倒抽了一口氣,眾目睽睽之下,麵對一目了然的證據,中年副將找不到掩飾的言辭,隻能沉下臉,倉促地吩咐已麵露不忿之情的手下將癲狂的對方拉下去。若有所思的白了他一眼,兩個不幸被他點中的青年參將走出隊列,一左一右的桎梏住還在掙紮的年輕士兵,將他強行拖回後方。
即便如此,麵對如山壓來的嚴酷軍法,年輕的士兵依舊不思悔改的高叫著,狂笑著,仿佛對他來說,除了還那個人一個全屍外,再沒有什麼重要的存在:「放開我!那就是張大哥的屍體!你們不可以把他身首分家,你們不可以讓他在九泉之下還不得完全!放開我——我可以作證!我絕不會認錯!我記得張大哥身體的每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