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試過便知(1 / 2)

初秋,襄城的天氣已漸漸透出絲絲涼意。枯黃的樹葉經不住冷風的吹拂,片片落於易家那幢高大卻破敗的宅院之中。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一大清早,易家書房內便傳出了陣陣朗誦之聲,讀書者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郎,他身著一件單薄的棉布青衫,年齡約在十五六歲左右,每每讀到此句時,那略顯稚嫩的小臉上都會顯出堅毅之色。

“家道中落,我易凡堂堂七尺男兒,理當自強!”少年郎放下書本,透過窗戶凝視著房簷上略顯蕭瑟的舊瓦片,輕聲自語道。

他緊握雙拳,語氣中隱隱有著對命運的不滿。

易家,本是大康王朝的清貴家族,其族人雖然不多,但代代皆是非官即儒,而這一代家主易鴻更是在科考之中連中三元,眼看著就要加官進爵,光耀門楣,卻不料被朝廷發現在考試時舞了弊,導致龍顏大怒,隨即便被罷了官,入了獄,最後鬱鬱而終。

樹倒猢猻散,傳承數百年的易家在易鴻死後分崩離析,族人們分了家產,各奔東西,偌大的宅院當中隻留下他那年紀尚輕的妻子和剛剛出生的兒子。

可憐可歎,孤兒寡母本就度日艱難,卻還要遭受鄰裏間的白眼和嘲弄,誰讓易凡攤上了個作弊父親呢?

“凡兒,過幾日便是鄉試了,為何不好好休息一下。”書房大門被人緩緩推開,來人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其衣裙雖然破舊,但舉手投足間卻散發著大家閨秀的氣質。

“回母親大人。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大考當前,我更應努力讀書。”易凡急忙起身行禮,恭聲道。

“天漸涼,多穿衣。”婦人臉上浮現出既欣慰又心疼的複雜表情,欣慰在兒子的懂事好學,心疼在兒子的辛苦勞累。兩相矛盾下,她隻得將一件洗得發白的棉布大衣披在易凡身上。

易凡穿好大衣,抬頭望見母親麵上那些與其年齡不符的細密皺紋,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

易夫人原來也是出身豪門,當年嫁入易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不過易鴻出事後,她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娘家為明哲保身,也與她劃清了界限。這十幾年來,易夫人憑著一些女紅手藝和易家僅剩的一點錢財,含辛茹苦地將易凡拉扯長大,教他事理,供他讀書。

“母親大人,等我如父親般連中三元,易家就能翻身,您就不用再做那些下人的粗活了。”

“如你父親般連中三元又如何,還不是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易夫人怨聲道,眼中隱有淚光閃現。

易凡一驚,心中暗罵自己不會說話,父親向來都是母親的軟肋,每次提及都會引得她傷心。

偷偷瞄了眼母親的臉色,易凡當即不再言語,轉身拿起書本,準備繼續誦讀。

“砰!”書房大門突然被人以蠻力踹開,一個身高八尺的壯漢旁若無人地闊步走入,而後立於門口,躬身讓進來一位手持折扇的富家公子哥,隻見那公子哥身材臃腫,衣著光鮮,年齡與易凡相近。

公子哥瀟灑地甩開折扇,兩隻綠豆小眼在房中掃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易夫人身上:“易姨,都拖了半個月了,這例錢還不交啊。”

易凡見那公子哥,心生厭惡,起身欲言,卻被母親輕輕按下:“薛公子,家中錢物本就不多,近日又要供凡兒鄉試,再寬限數日如何?”

這公子哥名叫薛良,乃是襄城城主之子,平日裏飛揚跋扈,欺男霸女,並定有規矩,凡在襄城做生意者,每月皆需向其交付“例錢”。

薛良聞言將目光移向易凡,蔑聲道:“你易家出了個舞弊的易鴻,怎得還不吸取教訓,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說道此處,薛良忍不住大笑起來:“且不說你這罪人之子能不能參加鄉試,即便參加了,就憑你,還不是名落孫山,淪為笑柄?”

易夫人眉頭微皺,正想與其辯論,忽聽易凡搶過話道:“成與不成,試過便知!”

薛良頓時語塞,那易凡能不能行,自然是得先去試試才知道的,現在斷言還為時過早。

自感沒趣兒,他隻得回到最初的話題上:“你兒子參加鄉試是鄉試,我收例錢是例錢,兩碼事,想再拖?我看你是不想再做那女紅生意了。”

易夫人深知這薛胖子的脾性,想必再說下去也是無用,她略一思考,從懷中掏出一隻翠綠色玉環,遞到薛良眼前道:“就以此物抵那例錢吧。”

薛良兩眼放光,剛要伸手去接,卻被易凡猛地奪過:“母親,這是父親與你的定情信物,不能給別人的。”

薛良見狀麵有慍怒,但見易夫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模樣,眼珠子一轉道:“即是重要之物,我也不便奪人所好,這樣吧,世人皆知我好女之風,不如易姨您就委身到我府中……”

“大膽!”易凡斷喝道:“你薛良也是讀書人,怎不知何為禮義廉恥,既然稱我母親為易姨,便是你的長輩,對長輩起邪念,當該千刀萬剮!”

“掌嘴!”薛良麵無表情道。

話音剛落,隻見他身旁的壯漢一陣風似得衝至易凡麵前,一張蒲扇大小的巴掌結結實實地摑在其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