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國縣梅窖鎮三僚村,泉南高速路計劃穿過這村的北麵,但路線上擋著幾戶人家,經過縣裏工作,那幾戶村民同意動遷,除了那棟最古宅子的主人。
戶主姓曾,一孤僻老頭,祖輩以風水堪輿為業,所以在破四舊時被整得不輕,家人死的死,跑的跑,就剩曾老頭熬了下來,守著這棟不大不小的舊宅子,平時也不與村民來往,不知何以為生。對他,負責動遷工作的年輕鎮長扈百祥可苦惱了,曾老頭既不要拆遷賠款,也不要村裏給安排的新宅地,一口念叨著“祖屋祖地不能害,一害子孫苦三代”,硬是不肯搬。
“瞧他樣,哪還有子孫三代唷,不如把他架去村委會關著,趁早拆了完事!”村長老廖是本地土豪,對扈百祥這麼顧忌一孤寡老頭,導致動遷工作遲緩頗有微詞,他們一幹人現在圍在曾家老宅門前,準備做最後的動員工作。
“在家麼?喂!老曾頭!”老廖也不懂用門環叩門,就用粗糙的大手“砰砰砰”重重拍著老木門,木門早被時間蝕出一道道細細的溝壑,溝壑裏的塵土隨著門的震動,像被驚醒般四處逃躥,有些就躥進村長的眼……
“去你媽的!”老廖火起,一腳踹向門,老木門應力倒下,重重地拍在石板地上,驚起更多的塵土。“晦氣!”老廖拿手在臉前扒拉幾下,往屋裏探了探,詫異地喊道,“這是什麼!”
扈百祥聽到驚呼,趕忙上了台階,進門一看。
堂口天井竟有高低兩尊石獅!扈百祥大學學得是曆史教育,選修過一些民俗文化,知道這石獅通常都是鎮在宅門階下或墓神道口。這兩尊為什麼會擺在天井裏呢?而且從石獅身上幾塊完整的青苔來看,它們在此已有相當年頭。古宅陰森,天井扯下幾縷光戳在這對石獅上,這景象頗為詭異。
扈百祥湊近些打量,這對石獅雖遭歲月侵蝕,卻仍然從周身散發著威嚴之勢。乍一看它和尋常門口鎮宅的石獅並無二樣,但細心觀察,就可發現這兩尊石獅的雕功渾然天成,不像人工雕琢,其毛髻、眼部、齒、爪的線條已磨得圓滑不清,但仍充滿靈氣,仿佛隨時可以活絡起來。左邊張口的是雄獅,以不常見的姿勢趴著,也沒有底座,所以矮些;右邊閉口的是雌獅,像扈百祥見過的其他石獅一樣,蹲在石頭底座上,右爪踩著幼獅,較為高些。
扈百祥覺得,那雄獅有點古怪,不禁伸出手想摸摸看。
“別碰!”突如其來的聲音雖然囁囁而不嚴厲,但仍把扈百祥嚇得抽回手。
古宅的主人曾老頭提著褲子出現在裏堂口,然後手忙腳亂地係好褲帶,跑到扈百祥跟前,像被揭開隱私的大孩子一樣,紅著臉,揮舞著手把鎮長、村長等統統往門口趕。
“媽的!老曾頭!敢推我!不想活了是不!”村長不耐煩地把曾老頭揮舞的手別住,然後推了他一個踉蹌。
“別動粗,老廖!”扈百祥攔住老廖,尷尬地笑著轉向曾老頭,“曾老爹,別生氣,那啥,你考慮得如何啦?咱這高速下周就開始動工了,就差你這一戶了。”
“不得不得,祖屋祖地不得害,一害子孫苦三代!”曾老頭連連擺手,“你們快出去,出去,哎!哎!我的門……”曾老頭蹲下,摸著躺在地上的木門,像是摸著受傷的親人,渾身顫抖……
“誰……誰幹的?”當他抬起頭,眼裏冒著火,但聲音還是那麼囁囁,毫無力度,所以村長老廖拍了拍肩,不在意地說:“我,你這宅子遲早得拆!這算是開了個頭。”
“開你娘!”曾老頭操起堂角一根短木栓,要打村長!村長很吃驚這幹癟老頭哪來這麼大的火氣和膽量,急忙將將躲開,差點就被打中。他出了身冷汗,隨後也發了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