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第一場雨,讓天氣一下轉涼許多,關雎宮內,蕭慕宜靜靜坐在廊前,看著聚在屋簷的細雨輕輕落下,忍不住伸手去接。沐曦喚住站在慕宜身後的紫凝,拿過她手中的披風,為慕宜披上。
蕭慕宜伸回接雨的手,扣住肩上為自己加衫之人的手道,“紫凝,怎麼你的手也這樣冷。”
“廊前風大,當心著涼,娘娘還是回屋吧。”聽出了身後之人並非紫凝,慕宜才回過神來,“怎麼是你?”
宮內的妝台前,沐曦為慕宜梳著頭發,銅鏡中的二人,依稀還是少時模樣,閨閣之內,理發梳妝,閑聊打趣,“以前總是我為你梳頭,今日換你為我梳頭了,”蕭慕宜淺淺一笑,語氣裏盡是悲涼,“太妃派人取走了這宮中所有鳳釵和皇後規製的衣服,竟使我要披頭散發,衣不蔽體了。”說完又自嘲地笑了。
“是啊,沒想到堂堂趙國公主之女,竟也有今日。”沐曦一邊開著玩笑緩解氣氛,一邊繼續為慕宜梳頭,“以前,我父親是將軍,除了行軍打仗就是帶兵練武,府內上下盡是粗野武夫,半點女兒家的事情也不懂。不像你出身公主府邸,吃穿用度都頗為精細,若不是你告訴我如何養護頭發,想來我到現在還頂著一頭稻草似的頭發,活該嫁不出去呢。”
“怎會,你的姑母是太子生母,什麼東西能入得了你蕭三小姐的眼。”
“可是姑母的品味實在是,嘖嘖,俗的可以。”沐曦俯身,對著鏡中的慕宜一笑。
蕭慕宜聽到這兒,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連日來愁雲滿麵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喜色。
“慕宜,你可怪我?”見到慕宜終於一展笑顏,沐曦才敢道出心中不安。
“怪你什麼?廢後的旨意又不是你下的。我怪你做什麼。”
“雖不是我下的,此事卻多多少少是因我而起的,我始終覺得對不住你。”沐曦放鬆下來,將頭靠在慕宜肩上,臉上卻還是愧疚的神色。
“太妃本就不喜歡我,讓我嫁給皇上的是先皇,而我母親又與太妃不睦,縱使沒有你,太妃也不會讓我長久地做這六宮之主。我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竟這樣快,沐曦,皇上才剛剛繼位啊。”蕭慕宜緊握著沐曦的手,指節處微微發白。
“你先別急,”沐曦拍拍蕭慕宜的背,接著說道,“姑母為人跋扈,先皇在時便常常挑釁中宮,而今先皇剛剛殯天,她便將齊天太後趕出宮去了。不但插手朝政,連皇上的後宮也要掌控在手中,長此以往,倒黴的必不隻你一個。”
“那你說該怎麼辦?”慕宜聽到這裏,忙看向沐曦。
“奪權。”
“奪權?”勤政殿內,耶律宗真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疑惑地望著站在殿內的女子,“你是說,你要幫朕從太妃那奪回朝政大權?”
“正是,太妃娘娘獨攬軍政大權,朝野上下無敢不從,皇上雖臨朝親政,卻處處為人掣肘。現在,連後宮也被自己的母妃所掌控,難不成皇上真的甘心把江山拱手讓給我蕭家,自己做個言聽計從的傀儡君王嗎?”
“蕭昭儀好膽識,朕原以為蕭昭儀隻想奪朕的心,沒想到還想奪太妃的權,隻是無論奪心還是奪權,憑你,都未必有這個能力。”耶律宗真識破了沐曦的激將法,不但不怒,反而好整以暇地對她調侃一番。
蕭沐曦聽他提起奪心一事兒,有些氣結,頓了一頓才又說道,“皇上於臣女之心,正如臣女對皇上之意,即便皇上願意奉旨娶親,臣女也是萬萬不願屈就的。奪權之事僅憑我一人之力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皇上配合,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未必沒有希望。總之無論成敗,於皇上而言,總不會比現在的境遇更糟了。”
“說下去。”耶律宗真神色一凜,示意沐曦繼續。
看見耶律宗真終於認真起來,沐曦這才放下心來,“放眼望去,朝中多是太妃的人,皇上可用之人不多,當務之急,皇上應培養自己的親信,壯大自己的實力。太妃娘娘,實非治國之才,隻有將權利歸還皇上,才能使百姓安居樂業,使大遼繁榮興盛。”沐曦停了下,畢竟是自己姑母、皇上的娘親,自己也不能把話說得太重。“且臣女幫皇上也並非全無所求,他日皇上大權在握,作為回報,還請皇上能護慕宜周全,放臣女出宮。”話已至此,沐曦幹脆也不以臣妾自稱了,直接把出宮的請求提了出來。
聽完蕭沐曦所言,耶律宗真遲遲未有答複,隻靜靜看著她,這女子言語之中雖提及蕭慕宜,但以他對慕宜的了解,這位前皇後娘娘是絕對沒有這個膽量提出這種想法來的,所以,母妃這次真是為他選了一位好昭儀啊。良久,耶律宗真才回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