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庭心下吃驚,有些顫顫道:“兄長……那劫囚車可並非鬧著玩的……如若成功,你二人縱然可遠走高飛,但一生便要背負著逃犯的罪名流亡,若失敗……那後果更不堪設想,但無論成功亦或失敗,且不論此事對王謝世家聲譽損失多大,而兄長你,你從此便不再是王謝世家長公子,王謝世家更會將你出名,不再是王謝之人了。如此種種,錦庭心憂兄長一時衝動,日後後悔……”
扶瑄淡笑道:“錦庭,你可還未了解你兄長啊……我素來待那些王謝虛名不屑得很,從前我便與父親言說過,不如廢長立庶,將你尊為長公子,大抵在父親眼中,我亦不如你恭謹規矩,做事有章法。”
錦庭嚇得身子一顫,忙道:“兄長這是說哪裏話!如此玩笑開不得,天地明鑒,錦庭萬萬不敢有如此心思啊!”
“錦庭你莫慌,倒也不算玩笑,也並非是諷刺之言,此是兄長心中所思,對家族對國家皆有益處。”
“兄長你勞累糊塗了……錦庭便當什麼也未聽見……也懇請兄長不要再說此類的話,若是叫父親聽聞,許是會慍怒的……”
“你總是如此認真,為兄不為難你了。”扶瑄苦笑道,“我當真有些累了,是得小寐片刻,勞煩弟弟為我傳令仆從備一匹好馬,待我醒來之時要用。此外方才那名婢女,是我那時心有怒火遷怒了她,代我與她恭敬賠個不是,但莫要叫她再來服侍我了,如若可以,便叫她去賬房支些錢贖身出府吧。”
錦庭稍稍遲疑了,便起身恭順應下了,替他打點好床鋪,平順了新換的金絲絨祥雲紋被毯,又與扶瑄行了禮,才緩步退離長公子屋苑。
錦庭走在花園中,那日光有些曖昧與隱淡,才踏上青石板路,果園那處濃烈刺鼻的酒氣便迎麵撲來,他輕歎一聲,到底不知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昨夜幫著謝安料理事務,錦庭亦是一夜未眠,雖他亦是疲憊,但暗自慶幸好在隻是身體乏累,不及扶瑄與蓖芷那般痛徹心扉的乏累。
“父親。”錦庭緩緩步入謝安書房,拱手垂袖,恭敬行禮。
謝安未抬首望他,仍閱著案前書卷,目光平靜之中卻有些抑製不住的波瀾:“回去了?他怎說?”
“回父親,扶瑄兄長言說在十五日之後去劫初夢姑娘的囚車。”
謝安哂笑一聲:“我瞧他是不想做王謝世家長公子了!”
錦庭思忖片刻,小心翼翼道:“兄長倒並不是那般意思……他亦十分看中家族榮辱,隻是父親知曉的,兄長是重情義之人,又對那女子鍾愛有嘉,故而才有些失了理智。兄長的智謀與才情是世間罕有的天賦之才,待他撫平創痛,便又會做回從前的長公子,父親的好兒子的。”
“他是何人為父最是了解不過,他自從那女子進府以來,愈發衝動而失智了,庭兒你替我繼續去看著你兄長,不要叫他做出什麼出格事情來。”
錦庭垂首應下,淡淡說了聲“好”,心中卻是生出淡淡的落寞與悲淒之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