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至竟沒有想起車廂裏陪伴自己身旁的詩詩姑娘,早已沒了蹤跡。
琴棋書畫詩酒茶裏的詩詩姑娘於昨夜離開紅佛衣的車隊。
於今晨在煙雨山莊三十裏外的某處鎮,遇見了滿身泥濘狼狽不堪仿佛隨時都會倒下的柳念念。
她與淋了夜雨拖著病體的柳念念擦肩而過。
後者閉目仰倒,昏死過去。
倒在詩詩懷裏。
……
山道裏陽光溫暖。
有隻青鳥極為精準地落在飛快奔馳撩起車簾的車窗邊緣。知畫取下信箋,遞於靜默研讀佛珠解語的蘇寒山。
是來自詩詩的傳信。
信箋的內容很簡單,她成功接近了那位雨夜入江湖的煙雨山莊侍女。
蘇寒山將信箋交給大理寺卿陳官,兩人相視無言。
其實放走柳念念本是陳官的意思,無論放虎歸山也好,用以為餌引出幕後大魚也罷,極少動花花腸子的蘇寒山是萬萬沒有城府謀劃這些的。
他能做的隻是配合,僅此而已。
心中輕歎,九皇子蘇寒山合上佛珠解語,揉了揉眼睛,靠著車廂向外呆望。
……
午後,蘇寒山沒有繼續乘坐馬車。確切的,是沒有坐在馬車裏。
他陪著舞陽坐在車頂吹風。
從昨夜到現在,黃裳兒仍在置氣。為此蘇寒山認真思考了數個時辰,想著大概明白了舞陽悶氣的緣由,便主動道歉。
哪曾想費勁口舌,甚至完了佛經裏著名石橋禪的故事,也沒能博美人兒一笑。
蘇寒山有些挫敗,心想這丫頭究竟怎麼了?
肩並肩坐在馬車車頂,兩人沉默。
舞陽扭過頭,瞧見蘇哥哥臉色寫滿落寞,於心不忍開口道:“舞陽沒有和蘇哥哥生氣。”
蘇寒山柔聲問道:“所以是……”
舞陽抱著當初羅浮山欽監老祭酒贈予的匣子,唉聲歎氣道:“昨夜裏,舞陽做了個奇怪的夢。”
蘇寒山有些疑惑:“夢?”
舞陽點頭:“斷斷續續的,有很多很多,都是不好的夢。”
蘇寒山安慰道:“傻丫頭,夢境與現實通常都是截然相反。那些不好的事情,其實都是好的征兆。”
舞陽搖頭:“不一樣的。”
蘇寒山問道:“你夢到了什麼?”
舞陽似是回憶:“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城外有很多很多的兵馬,有很多很多的屍體,還有很多很多的血。”
瞧見舞陽眼睛泛著淚花,蘇寒山微微動容。溫柔地伸出手臂,將她攬入懷中:“那些都不是真的。”
舞陽倔強地道:“都是真的。”
蘇寒山揉了揉黃裳兒腦袋:“就算是真的,也有蘇哥哥在呢,舞陽不怕。”
秦舞陽枕在蘇寒山懷裏,眼角淚珠滑落。
她靜靜凝望著蘇寒山的臉,心道:“我夢到了你,我夢到你握著劍,渾身是血地站在城樓上。”
“我夢到了自己。”
“夢到我躺在一個棺材裏,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