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無人相信的肺腑之言,那麼便沒有解釋的意義。
所以他很幹脆。
他向南懷子問道:“先生覺得九五至尊的蘇唐之主,能比國教教聖更有吸引力?”
蘇唐依賴道門建邦,符山是民心所向,無疑也是帝國根基所在,雖修道者當出塵脫俗不該過問廟堂紅塵事,可曆來帝國之主皆需經國教教聖首肯認可,這是蘇唐數百年來不變的祖訓承襲。
換句話,在蘇唐帝國若論起尊貴,所謂的一國之主根本無法與其所仰仗依賴的國教相提並論。
當然,這並不是古往今來蘇唐之主都是道門扶植的傀儡。事實上,百姓信仰國教,朝廷治理疆土,兩者相輔相成,本就沒有任何衝突。
而且從戰國至春秋,曆代帝王年輕時皆曾有符山修行的經曆。或是教聖座下門生,或是七星院院長首徒,沿襲至景佑皇帝這代,從無例外。
因此蘇唐開國至今,也不曾真正出現過國教教聖反對皇室立儲的行為。正是因為曆往皇子都與道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或師生之情,所以從某種意義來,道門兩教是新帝登基的必然後盾,而非阻撓者。
所以在帝國一直流傳著一種法,道門不存無蘇唐。這與劍宗不存無西蜀,佛門不存無南朝,武者不存無北燕是一個道理。
蘇寒山雖是景佑皇帝九子,如今也是補教掌教神闕大人座下門生,將來青蓮殿的掌璽人。若能從鳳棲梧手中奪回國教正統的頭銜,便會是道門下一任的教聖,蘇唐帝國真正超然物外的存在,還用得著手足相殘覬覦那一席皇位?
豈不愚蠢?
……
蘇寒山的反問,老祭酒笑而不語。
他並沒有繼續爭執下去的打算,因為他很清楚,這世上有個詞彙叫做身不由己。
或許九皇子蘇寒山對帝王之位沒有任何看法,至今能夠保持初心。
可若有人一心想讓他君臨下呢?
比如當今陛下,比如那個口口聲聲要嫁給下共主的黃裳兒,比如不惜斷送清風寨基業用來作投名狀的柳玄策,再比如自己……
當身邊所有人都盼望著他邁出那步時,他還能似如今這般雲淡風輕?
老祭酒嗬嗬笑道:“殿下就當這是老臣表明立場的投名狀,若真到了那一,隻求個餘生安穩。”
蘇寒山下了馬車。
帶著迷茫。
與欽監老祭酒的一席話,他徹底敗陣。因為到現在為止,他仍然不知道對方所言幾分真假,所圖為何。
這是一個讓他完全無法看透的人,那種感覺很可怕。
他顯然不會單純的相信這一切隻是投名狀,能夠教出太師李國初那般徒兒的人,又豈會是泛泛之輩?
歎了聲氣,瞧見符山腳所有待考的士子開始登山奔赴考場,蘇寒山回頭與黃裳兒幾人打了招呼,便與李下共同登山而去。
二人在青蓮殿前分開。
李下進入考場。
蘇寒山則徑直朝東側那株三千丈高的扶桑樹走去。
父皇在那裏,就在點星台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