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煙山,重巒疊嶂,綿延千裏,盤桓在羽荒西南的大地上,遍布的鬆柏林霧靄彌漫,蜿蜒迤邐的山道猶似吞吐雲霧的長龍盤繞山間,蒙蒙細雨從天飄灑,半空幻化成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的光,顯得詭異同時,漫山隱隱仙氣蘊育,許多草木、花朵生出人形模樣,像即將修煉成精的妖靈。
整座大山看來空靈而且神秘,終年飄雨聚霧,如此如夢似幻的地方,應當向來為追求長生的修士喜愛,卻常年連半隻鳥獸的影子不見,寂靜的異常。
追溯起緣由,需從一位此處留名的神話人物“劍魔”冷無極說起。
冷無極是羽荒太古傳說首個以魔入道,以殺戮忘情,修得不死魔身,破碎虛空,傲然仙去的凡人。
相傳,冷無極羽化飛升之際,不知何緣由滴落一滴眼淚,這滴眼淚吸收天地精華得以“脫胎換骨”通靈養身,曆經漫長歲月修得妖身,學得無上法術,當世無人可敵。
淚人自取名字“無情”,為霸占靈草仙藥以供自身修行,將漫山修士、野獸……殺戮殆盡,立下誓言:“凡屬血氣的生靈踏足此地,都將死於他劍下。”
自此,玉煙山成為羽荒禁忌古地,飛鳥不渡,百獸不入,無數人事,隨時間流逝,鬥轉星移,盡成傳說。
羽荒,日耀曆3015年。
一頭白玉麒麟踏著四蹄生出的風浪疾馳玉煙山中,周身水線繚繞,格擋道路兩旁密林飛出的暗器。
密集的身影穿行樹影間,對它窮追不舍。
麒麟背上坐著的女子容顏秀美,卻麵色慘白,胸前係著的嬰兒,啼哭不止,哭聲在靜悄悄的山裏顯得格外清亮。
“蕭姑娘,天尊已經仙逝,你護住這個孩子何苦,這裏處處怪異,流傳不少駭人聽聞的傳說,並非空穴來風,確有蛛絲馬跡可尋,你不為自己著想,總該為孩子的安全考慮,天尊唯一的血脈,莫非你想讓他命斷於此麼。”
聲音從前邊飄來,奔行的白玉麒麟停下,怒目瞪視前方昏暗的樹影,步出一個六旬年紀的老婦,左手持住枯木仗,杖頭纏繞銀鈴,右手握著手絹,不時捂住嘴巴,咳嗽不止,一道傷疤從她的右眼斜橫至鼻翼,周圍淤血不散,像塊碩大的胎記。
“原來是蛇穀的銀鈴婆婆,昔日天尊獨戰龍雀台七大高手,身負重傷,又北至幽泉破千軍,獨擋羅刹七斬,近乎形神俱滅,才把你那年幼的孫女救出,如今天尊剛去,你便和這群小人前來加害少主,可憐天尊視你夫君為知己!你們既布下天羅地網,何必躲躲藏藏,我倒想看看,有多少熟麵孔!”
蕭如雪怒火攻心,強行忍住喉嚨湧出的血,坐下麒麟感知主人氣息的微弱,猙獰的看著左右,那些潛伏的敵人停止了施放暗器,時而聽見茂密的灌木叢後他們鼻息的起伏,眾人千裏跋涉,一路尾隨蕭如雪,踏足這素來凶名在外的太古險地,除個別修為不錯的高手,多數人緊張焦慮。
“蕭姑娘你看重情義,怪我忘恩負義,老婆子我無話可說。”銀鈴婆婆欲言又止,終究歎息一聲,不再說話。
“非也,非也,鳥為食亡,人為財死,皆圖一個利字,這是人的本性,銀鈴婆婆何需自責。”蕭如雪的一番怒言說的銀鈴婆婆麵有愧色,一個中年男子,背負一柄斷劍從藏身處走出,阻擋他路的低矮灌木,霎時燃燒成灰燼,若隱若現的青色焰火在他周遭跳動,呈現蓮花形狀。
蕭如雪見狀,冷聲道:“蓮火山莊蓮花奴,你家主子秋水仙也對《破軍決》感興趣麼!可惜這《破軍訣》注重武靈,精煉肉身,不是你們這種五靈修士適合修煉的!”
“莫非你看過《破軍決》…何不快快給我說來!”狂笑聲由遠至近,一人瞬息移至蕭如雪身畔,蒲扇大的手掌拍向她的大腿。
蕭如雪凝眉未動,雙手真氣流轉,已然是要發作,恰在此時一道寒芒從兩人中間迅捷劃過,阻止他的動作。
有個嬌柔的聲音道:“喜愛財,你當這裏是你的八寶軒麼,蕭姑娘是天尊嫡傳弟子,你對她無禮,宗主聽聞風聲,必問你的罪,何況,蕭姑娘的法術造詣修羅宗除天尊以外第一人,你那手不想要的話,可以再去探手試試看。”
喜愛財生得肥胖,滿臉贅肉,一身商賈打扮,偷襲不得手急步退開,向銀鈴婆婆的方向,彎腰諂媚道:“尚華姑娘說的極是,隻怪蕭如雪生得貌美,猶若天仙下凡,男人見她不免心動,愛財一時沒克製住,魯莽行事,還望尚華姑娘莫要怪罪,日後龍帝麵前多為在下美言幾句,賜我一顆化骨丸,愛財必銘記此恩,我八寶軒的寶物舉不勝數,尚華姑娘如果喜歡,挑個日子前來,不管拿什麼,分文不取。”
“你說的好聽,羽荒誰人不知八寶軒的大當家,眼裏認錢不認人,前任軒主對你恩重如山,把身為乞丐孤兒的你帶在身邊養大,視你如己出,你反過來謀害了他一家老小十八口,他唯一的公子被死忠的家仆救走,你便買通大批殺手千裏追殺,若和你走得近了,哪天被你賣了都不曉得,這次若非我哥事先讓顧盼師姐在你的桃花釀裏下了屍骨蠱,隻怕你不會這麼老實。”銀鈴婆婆身後,現出一人一獸朦朦朧朧的水質身形,眨眼的功夫,水質的波紋透出實質顏色。
一個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騎乘一頭漆黑的豹子,手指摩擦著腰懸的碧玉長笛,注視蕭如雪,微笑道:“如雪姐姐,多年沒見,你過的好麼?我好想你呢,要不是哥哥和天尊的信念不同,盟約作廢,我好想穿越那片陰霾的魔沼找你,始終想不明白,那寸草不生的破地方,你怎麼忍受得了,換做是我,肯定悶的發狂。”
蕭如雪瞧著她,苦澀道:“連你也想要搶奪這《破軍訣》。”
“姐姐,你別誤會,我怕有人傷了你特地趕來的,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帶我去放風箏了,無論走到哪裏,我最喜歡跟在你的後邊,想起來,那段日子好讓我懷念。”呂尚華說的天真爛漫,一張俏臉如雨後梨花,清麗脫俗,秀氣水靈,讓看她的人莫名生出幾分疼愛之情。
蕭如雪眼中卻閃過寒芒,道:“時間如流水無情,當年看著你出生懂事,你連隻螞蟻不忍心傷害,轉眼十年過去,你口口聲聲稱呼我為姐姐,又想用音魂術影響我心智麼?你修為太淺,我無心傷你,恢複你原本的姿態,這樣的你與我說話,我隻感覺遍體生寒。”
呂尚華掩嘴輕笑:“姐姐好厲害,不是時間無情,是人總會長大,如果姐姐現在把孩子交給我,我保證這裏沒人動你,實不相瞞,魔門的高手正在陸續趕來,哥哥吩咐了他們不許傷你,但你要反抗的話,他們回去說一時錯手,哥哥也是沒辦法的。”
語畢,呂尚華稚嫩的容貌變得滄桑起來,明亮的眼睛逐漸黯淡渾濁,白雪的肌膚變得蠟黃暗沉,像披了張人皮麵具,麵具下普通的臉蛋,讓偷看她的人大感失望。
十年時間不相見,蕭如雪意外呂尚華的變化。
魔門的音魂術,是媚靈法術的一種,由魔門已故的第二任魔帝魅影宗宗主“魅皇”宮華韻所創,配合易容術,通過聲音讓旁人對施術者的容貌及身處的環境產生幻覺,甚而殺人無形中,施術者的閱曆豐富、修為境界越高,施展出的音魂術越難讓人識出破綻,這種法術自宮華韻死後,再無人可將音魂術修煉至顛覆,現今魔門弟子修煉的音魂術單純以迷惑敵人時用。蕭如雪記憶中,呂尚華那時候還是個紮著辮子,穿著花衣裳的孩子,生了一雙美目,五官精致漂亮的像瓷器的娃娃,齒白唇紅,哪怕以後成為不了絕色的美人,生的風姿卓越不是問題,自己離開她的這幾年,她究竟遭遇了什麼事,而且的她哥哥,權勢滔天,怎會忍心讓她受苦。
想及魔門宗派一些非人的修道途徑,蕭圖雪心神恍惚,短暫的分神,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充滿惋惜:“別人說關心則亂,如雪姐姐,你這麼好心,今天怕是保不住這個孩子了。”
呂尚華的樣子再度變化,從起初的天真稚嫩到醜陋滄桑,再到此時的哀怨憂傷,一臉成熟的韻味,如久經風霜的婦人,她的真實容貌如何,蕭如雪無法判斷,魔門的女子一經修煉媚靈法術,她們的樣子往往多變,除簡單的易容,聲音的迷幻,她們還可以利用另外的手段改變自己的樣子,如靈器和封印的獸魂那裏學來的特殊法術等等,騙人的手段千變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