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的眼睛是顧子銘看不透的情緒。
像是期盼,又像是……
“你後悔了?”顧子銘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原本就輪廓分明的臉,因為這兩日的忙碌,瘦削而立體的下巴上長了青色的胡茬,此刻看上去竟比往日更具威嚴些。
如果周文遠和她的十年,輕易打敗了他和她的兩年朝夕,那麼……
看見他不開心的表情,蘇陌條件反射地搖頭。
“我,我,我隻是想確定一下……”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原本應該無比鄭重的承諾,省略了那些儀式,好似也缺少了些分量般,讓她覺得,那枚戒指沒有了力量,連它所代表的含義都變得模糊起來。
她和顧子銘,原本就是雲泥之別。
顧子銘繃緊的神經放鬆下裏,看著她的小心翼翼,忍不住伸出手習慣性地摸她的頭。
“蘇陌,從今天淩晨起,你就是我顧子銘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誰也不能更改。
“哦。”她乖順地點點頭。
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怎麼?不開心?”他板起臉來。
蘇陌搖頭,抬頭看他:“顧子銘,我覺得我應該很開心的。可是……”
他心裏剛剛綻放的那些花朵又迅速地枯萎下去,連聲音都帶了顫抖:“可是什麼?”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有些不確定。”她的眼睛漸漸彌漫上一層霧氣,“顧子銘,為什麼是我?”
他明明有那麼多選擇,明明她不是最合適的那一個。
也未見得是他最愛的那一個。
明明他們之間,有那麼多的不合適,有那麼多的不可能。
可是,為什麼是她?
顧子銘將粥擱在一旁,沿著床邊坐下握著她的手,摩挲著她左手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聲音有些縹緲:“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是你。”
“自她之後,我從來沒想過結婚。你知道的,像我這樣的,無論是交朋友還是找對象,總是不由自主地將對方從頭到尾查個清楚,看個明白。總擔心別人的靠近或示好是別有目的。這樣的日子久了,因為我並不是時時看得清他們的真實目的,都說不動則不傷,就養成了對什麼都明碼標價的習慣。你知道的,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對我來說,都不算問題。”
“你曾經和我說,我和你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可是,蘇陌,從來都是理智戰勝感情的我,這一次不想那麼理智了。對我來說,你是我無法明碼標價的那個女人。”
“蘇陌,僅此一次,信我。”
“顧子銘,這是世紀大告白嗎?”
蘇陌驚訝地看著他,從認識到現在,他說過的最動聽的話隻有那一句:我心悅你。
從來都惜字如金的顧子銘,何時和她說過這樣多的動人情話?
顧子銘將她的手掌疊放在自己掌心,表情認真而嚴肅:“蘇陌,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有勇氣踏入婚姻的墳墓。”
顧子銘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鄭重得像是與國家主席會麵一般:“蘇陌,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說,僅此一次,信他。
蘇陌心跳如鼓,如果淩晨的時候他說的話像是夢境,那麼此刻,她覺得自己好似在落在彩虹橋上,四處都是瑰麗的色彩。
黑發輕揚,劍眉星目,雖然顧子銘從來與溫潤如玉扯不上邊,可是蘇陌卻覺得此刻的顧子銘格外地耀眼。
“我願意。”
她笑著看著他,三個字說得鏗鏘有力。
信他,也信自己。
陸西元站在門外,手裏的鮮花還帶著水珠,格外嬌豔。
記得蘇陌說,她尤其不喜歡紅豔豔的玫瑰,最愛白色。
她說,若是有一天,他要送她花,寧願要白菊花也不要紅玫瑰。那時他曾笑,白菊多不吉利。她仰頭迎著陽光,笑得如同三月的迎春花,聲音清脆:學長,我隻要我喜歡的。
是啊,她隻要她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