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方學爾遞給他一杯水,看著已經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兒子,“念。”她想在一次勸說他同意跟她去國外治療。

“媽媽別說了。”丁念目光不眨的看著前方,晴兒在沙發沙灘上玩,有時還會拿著貝殼過來放在他腳下,就像寶貝一樣,說:爸爸,幫我保管。

他說:好。

這樣的日子很好,晴兒在他身邊,媽媽在他身邊,偶爾天雅也會來看他,生命中他最重要的人全都在自己身邊,真的沒有任何遺憾了。“念……”方學爾欲言有止,眼中覆上水霧,丁念從女兒身上移回目光看著她,“媽媽,你想說什麼。”

“媽媽很對不起你。”方學爾一臉愧疚,“如果我們一直生活在紅棉村該多好。”

她想著,不知不覺笑著,那些年雖是被仇恨困繞,可是至少有丁念在身邊,生活還是美好的,“媽媽不該把仇恨加注在你身上,媽媽真的錯了。”

“那還有其他辦法嗎?而且現在說這些有還有意義嗎?”丁念雲淡風清,“媽媽。答應我一個請求。”

就當是遺托也行。

丁念現在想開了,說:“幫我照顧天雅和晴兒。”

方學爾搖頭,像是拒絕;“自己在意的人,為什麼不自己照顧!”其實她隻是想在次動搖他,“念,可以的,跟媽媽去瑞士。”

丁念笑著拒絕,一句話也不說。丁念從未想過自己會變得如此虛弱,以前的他總是強勢的主導自己的生活,從來就是他想做什麼就一定做得到,可現在他竟然連上樓都覺得辛苦。

“我扶你。”身後一隻手繞過他的手臂扶到了他,丁念苦笑,曾經極力推開的一雙手,現在卻是如此溫暖。

丁念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走向衰竭,有時腦袋疼得厲害,連藥物好象都無法控製了。

丁天雅看著他盯著自己看,覺地是不是自己的臉上有什麼,就伸手去擦,可是下秒,丁念拉住那雙手,“很幹淨。”他實在不願意她放開自己。

丁天雅皺著眉看他,“那你看什麼。”

丁念拉著那隻手不放,笑著說:“好看。”

她哼哼一笑,覺得諷刺極了。丁天雅將他扶回了房間,可在正準備出去之時,丁念一手將她摟進懷中,語氣帶著乞求,“天雅,讓我抱一會,好不好?”

丁天雅隻是掙紮了幾下,就放棄,無奈的問他,“想幹什麼。”語氣不驚不怕,帶著冷漠。

“就抱一會兒。”他在次請求,也更加抱緊她,丁天雅的心被他的話挑動著,雙手舉起,卻在下刻就停在半空,“丁念,你這樣算什麼,當年說不愛的是你,現在這樣的又是你,你還記得當年你是如何毀我的嗎?”

“對不起,對不起。”

“晚了,真的晚了。”她要結婚了,他要死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我知道。”丁念的屏息著呼吸,他知道自己當年做的事,以為放棄一時的幸福就可以,沒想到放棄的卻是一生的幸福。

現在,他也隻是想抱抱她而已。

在丁念生命的最後的十天,上官天惠又一次飛到了香港,那夜,她呆在重症病房裏一整夜,第二天清晨,她哭得紅腫的雙眼告訴別人,丁念又一次拒絕了。

那夜。

“念,我找到了斯帕克教授,他是全世界最權威的腦科醫生,曾經有一個病人跟你一樣的情況,是教授親自主刀的,後來那個人活了下來,念,我們試試好不好?”

上官天惠趴在他床邊,哭紅眼睛勸他:“念,好不好。”她是真的愛他,從十幾歲就在他身邊,就算他從來對她就是若即若離,她也是愛他的,她結婚了,結婚後她還是愛他,頂著有夫之婦的身份一月飛兩次來看他。

“天惠。”

“恩?”

他終於說話,就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半年前,醫生告訴我,我有6成機會,我沒同意做手術,4個月前醫生說有4成機會,成功機會還很大,我也拒絕了。”

“為什麼,念!”她激動了,拉著他的手,“你在幹什麼!”

他說:“自己做的事要還的。”

好多年了,他一直做著噩夢,他親自找人強,奸了自己的女朋友,他讓人害丁天保掉下懸崖,他親自給了自己的父親一槍……如果這算是受到良心的譴責,那他想還給他們,以命來還。

“你好傻!”

丁念去世是在上官天惠離開後的第三天,火化後,方學爾將骨灰帶上了飛機,骨灰盒中有一張畫紙,是晴兒送給他的那張。

飛機上,晴兒望著窗外,“奶奶,爸爸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是啊。”方學爾抱著它,手輕輕撫過盒子,“爸爸會看著我們的晴兒長大的。”

“哦。”晴兒看著她,看著它,“爸爸沒說謊哦。”

方學爾點頭,她的念兒從來不會說謊,很聽話,很乖,隻是迷失過,可他已經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