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詛咒(1 / 2)

古人常言人生有四大喜事,十年九旱逢甘露,千裏他鄉遇故知,老生洞房花燭夜,學生金榜題名時。

雲璐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人生最該歡喜的時候,迎來了喪禮,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盡管這場婚姻,有著太多的陰謀,蹊蹺,但她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況且那個所謂身懷絕學,在今年東離國的科舉中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舉多得東離帝青睞的新狀元,現今不是也隻能黃連入心,有苦不能言。

“鴆酒,你沒得選。”苟荀眼裏的認真不疑有他,鮮紅的禮服襯得他陰沉的麵色愈發難看。

“嗬……如此。”雲璐喜憂參半,喜的是終是有了解脫,不再有人願她吊著半口氣苟活憂的是此生無法報了母兄的大仇,無顏麵與其在再相見。五指握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掌心傳來的刺痛,卻讓雲璐在此刻愈發平靜。

雲璐軟弱無骨的柔荑,穩穩接過酒杯,杯裏的液體猩紅,也灼燒了雲璐的雙眼。看著不盛放合巹酒卻放著鴆酒的喜盤,怔了良久,便爽快地抬手仰頭喝了下去。

兩人連一次目光交回也沒有,整個喜房靜謐的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入口腥甜,雲璐卻是覺得萬分輕鬆。我不過滄海一粟,沉浮良久,終將離去。

突然雲璐眼前浮現著今日晨裏,喜娘梳著雲璐的墨發正念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雲琦便出現在雲璐的喜房裏,遣散了一眾人等。

到處都是耀眼的紅,可在雲琦眼裏,不過是發喪的白。她眼中的猖狂愈發讓人心驚,她斜起的嘴角,無不昭示著,她認為自己贏了,而雲璐便是輸了,輸的一塌糊塗,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你能撐到子孫滿堂?你就是苟荀生命裏一個汙點,更是他仕途裏的一根刺,他豈會再容你好生活著?”雲琦桀驁的抬著頭,她的發髻裏插著的是雲璐母親初時的陪嫁品。

母親去了,本該是陪葬品。如此晦氣的東西她倒是戴的毫無忌諱,她這麼做也許隻是為了讓雲琦添堵,畢竟她們從小便不對付。更許是南宮家的東西,一向都是珍品,誰會樂意看到它們隨人而死,長眠地下。

雲璐看著銅鏡裏自己略微扭曲的麵貌,以及身後雲琦高傲的臉。雲琦與她同歲,生活順心順意,滋潤無比,人人早就把她當做雲相府唯一的大小姐。她眉間的傲氣,愈發襯得她光彩照人。

反觀自己,大婚之日,妝容要自己畫,素發要自己綰,紅妝素裹,所有事都需親力親為。絲毫沒有一個年少姑娘該有的顏色,顴骨高出,兩頰凹陷,眼窩烏黑,有如即將成為一抔黃土的老婦人。

雲璐知道,隻不過是因為如今眾叛親離,誰都視其為妖孽,克母克兄,下一個暴斃的定是親近之人。沒人願意近身侍奉自己,更何況年邁羽嬤嬤因被冠於疏於管教自己的罪名,早就被亂棍打死,隨意丟入亂墳崗。而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毫無能力將嬤嬤帶出,給她一個墳塚,即便是衣冠塚也無能無力。而碧芝,曾因侍奉不力被趕去做了浣洗丫頭,而今再無可能相見。可是至少碧芝還活著,盡管有些艱辛,總好過在自己身邊,有了上頓沒下頓,還要被人日日排擠來的強些。

可是身邊人死的死,走的走,留她孑然一身,麵對洪水猛獸。該怪誰?怪自己蠢笨!

盡管下人們礙於雲璐還徒有雲相府大小姐之位,他們的惡言相向也從沒有出現在台麵上,可是該有的苛待一分不少,克扣衣物吃食,從不給好臉色。雲璐活的有多舉步維艱,隻有自己清清楚楚地明白。彼時那些諂媚的臉龐,此刻都是一副厭棄不已的表情,巴不得離自己三丈遠,希冀自己越早嫁出去越好,這樣晦氣就少些。可是她不敢有任何怨言,在這府邸裏,她一個孤苦人,早就沒有立身之地,她唯有忍氣吞聲,苟活於世!

身後的雲琦見雲璐絲毫不為她的話所動搖,所以她又給了雲璐一劑猛藥。“你以為你早時母親的亡故如此簡單?還有你的嫡兄。”她似是怕雲璐依舊沉默,又輕緩道,“父親對你的厭惡也不無緣由。你就不想知道其中奧秘?!不過,想你再蠢笨,你都該明白了!”雲琦的風淡雲輕,讓雲璐的心頭震動,這個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