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地,直覺告訴他,撫琴之人應是位佳人,聽她弦下傾瀉出的空靈琴音,他聯想到“秀色可餐”這四個字。
若真是位傾國紅顏那自然是最好,若不是……
藍衫公子突地挑唇一笑,如水眼眸蘊起一抹波光,瀲灩雪晴。
“叮--”一聲,突兀起,琴音止,穿堂風過。
周遭一片寂靜。
唯瓶中曲折白梅花瓣悄然旋落。
四目相望,冥寂無聲。
藍衫公子方才彈出的皎白雲子尚在琴弦上輕轉,撫琴之人淺金色鳳眸中閃過一抹錯愕,隨即又恢複幽靜。
佳人。
藍衫公子俊顏上澹笑不改,然心中卻在看見眼前女子之時湧起了驚濤駭浪。
他腦海中不期然憶起雪幟國闌心殿中那一幅幅伊人帶笑的畫像,縱使三百年過去,那鐫於畫軸之上的玄色魅顏仍是久不褪色。
清晰如昨。
她究竟是誰?
為何和畫中之人如此相像?
卻,又如此不像?
這名女子給人的第一感覺並不是她眉間的嫵媚,而是她渾身散發出的冷。
清冷,冷漠如霜。
令人望而卻步。
她似乎患了什麼病,臉色蒼白如雪,就連那本該紅潤的雙唇也像梅梢上的那痕融雪一般,透明欲滴。
不染絲毫溫暖。
這樣的一名女子卻於刹那間烙上他的心頭,融入他的腦海。
閉眼,便能憶起那雙冷清的眸子,淡漠的臉容。
忽有一點冷光折於眼中,他眼風微移,看見她尚未完全挽起的雲發上斜插一支血玉蓮簪,那簪雕琢極為細致,瓣瓣青蓮花瓣婀娜多姿。
她渾身素白,唯隱於墨發之中的一抹血紅叫人眼前一亮。
這才衝淡了她些許淡冷之感。
生出微弱的柔暖來。
藍衫公子不由自主地俯身靠近她,隔著一方案幾,幾縷青絲拂於身穿潔白碎花襦裙女子的玉容上。
兩人之間鼻息可聞。
白衣女子仍舊安坐不動,毫無血色的臉上麵無表情。
藍衫公子忽然輕笑出聲,他很自然地抬手幫她理了理鬢邊碎發,又扶了扶她鬆散的發髻。當他的指尖掠過她的蓮簪時,他徒然生出一種衝動,想要拔掉她的發髻,看她冰雪之下
的驚慌失措。
然而,他還是拚命忍下來了,隻拾了她披於肩上的一束雲絲,深深一嗅,有白梅清冽的芬芳湧入鼻端。
馨香。
有一種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仿佛他們於某個未明的瞬間見過一麵,卻又咫尺天涯。
藍衫公子忍不住啟聲問道:“這位妹子,我們是否於哪處見過麵?”
他的語氣本是正經有禮,絕無半點非分之想,但是聽在在場所有人耳中,卻別有一番喻意。
白衣女子隻覺眼前此人語出輕佻,一雙蘊水眼眸更是令人無端生厭。
她隱於穀中十數年,又何來見過這樣一名動作閑散無甚禮貌的風流公子呢?
而聽在屏風之後的金風耳中,差點沒有令他驚掉下巴。
怎麼他家少主用如此直白的方式來搭訕人家姑娘呢?
平時他家少主若想認識一位美人,絕不會用這麼沒有水平的話語,再不濟事,他都吟一首詩來讚美佳人,以搏美人一笑。
怎麼今天他家少主不僅唐突佳音,還語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