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告別(1 / 3)

繁華的都市,燥熱的空氣。

仲夏,傍晚時分。下班高峰期,街上車流湧動。一位衣著得體大方,挎著素色皮包,踩著一雙銀色高跟鞋的年輕女性,快步走在某大廈東門前。她,麵容清秀而幹淨,表情淡然而自信,雙眼迥然有神但卻略顯疲憊,細看,有幾分憔悴。她進了大廈,乘電梯來到21層,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高跟鞋踩在潔淨的地麵上,響起有力而清脆的“咯咯”聲。

進了辦公室坐下後,手機鈴聲響起。“喂?你好。”

“你好。請問您是梁冰冰女士嗎?我是市第二人民醫院的護士黃**。這裏有一些關於您上周身體檢查的結果,希望您了解一下。”

“嗯,請講。”

······

目光呆滯地掛了電話。嗬嗬,原來我真的沒有福氣好好享受人生,那麼,為什麼又要讓我誕生?

十幾分鍾後,她開始工作。是這個月最後一次加班了,也許,也是她在這個公司最後一次上班,如今,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身為**外貿公司的銷售部門副經理,25歲的她已經很輝煌了,進公司不到兩年,憑著艱辛和能力,創下赫赫戰功,身體卻垮了。可而今的狀況,完全是因為工作麼?黃護士說,這病,從大約十年前就開始了。

時間很快過去,其他加班的同事,陸續下班離開。

夜,漸漸深了。她拉開窗簾,關上室內的燈,窗外美麗的夜景頓時呈現在眼前。這座城市,很繁華,真的很繁華。這裏的星空也是如此靚麗,點點星珠,與閃閃霓虹燈相互映襯,晃得她的眼睛,竟有些痛了。

是哭了。凝望的結果,不是喜悅和歡欣的笑意,而是不舍、不甘和委屈的淚水。如果,生命還可以重來一次,我是不是該選擇另一種活法?嗬嗬,這個時候,我竟還不明白,所謂的活著,是怎樣的一種活?我真的活過嗎?活過嗎?

室內安靜得可怕,卻似乎很恬淡。然而,突然的敲門聲,打破了一切,雖然,這敲門聲很輕很輕。

她不予搭理。徑自倒了一杯白開水,坐在窗前,淡淡地喝著。

敲門聲又起,緊接著是富有磁性的聲音:“冰冰,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

“你快回去吧,張永,不然你姐又該擔心了。”

“冰冰,你怎麼還不回去啊?你在裏麵幹嗎呢?別讓我擔心好不?我送你回家吧?”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忙完後就走。你先回。”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點。”張永自知拗不過梁冰冰,隻好說。

終於恢複了之前的安靜。梁冰冰坐在電腦前,打開電子郵箱,開始書寫郵件。兩個小時慢慢過去,郵件完成,收件人有,張永(同事)、勇明(高中同學兼藍顏)、於小娥(忘年至交),她按下定時發送,時間是,一星期後。

然後,是,辭職書······

所有的基本完成,已是淩晨三點。打開辦公室門,看到對麵椅子上坐著眯著眼貌似熟睡的人,她怔住了。下一秒,她笑了。

輕輕走過去,站定:“什麼時候,你也學會了守株待兔?”

憨厚又有幾分帥氣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並未睜開。很安靜,兩人的心跳顯得格外清晰。而某人的心髒跳得異常之快。

“不過,比起那個農人,你似乎更有耐心啊。怎麼,還有更優質的兔子嗎?”

他,終於,猛地睜開了雙眼:“這麼說,你願意做我的兔子嘍?”

她輕輕一笑:“恐怕,我隻是一棵擾亂莊稼成長的野草。”話畢,抬步就走。

“喂,哎,”張永連忙起身跟上,“誰說你是野草了?你是一隻珍貴的兔子,我最愛的兔子,真的。······”然後是一路不停的嘰嘰喳喳。

早上八點,梁冰冰準時來到公司總部,遞交了辭呈。何總有意挽留,但見梁冰冰執意要走,也不再多說。

“我真不明白,你這麼優秀,怎麼······額,算了,我相信你也有自己的理由,年輕人嘛,總是熱血澎湃的,如果你想創業,可以隨時找我幫忙,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謝謝何總。何總,我想向您推薦一位接我位置的人選。”

“誰?我還真找不出其他人了。”

“張永。”

“你是說,那位四年前被盜用了姓名的複旦大學經管係畢業生,張永?”

“對。”

“好,既然是名校高材生,而且又由你推薦,我就安排讓他做做看。”

“謝謝何總。”

下午兩點左右,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北京現代白色小轎車中,梁冰冰撥通了鄉下家裏的電話。“爸,我還有差不多兩小時就能到家。嗯。嬸嬸他們都在家吧?哦,好的,我知道了。放心吧爸。嗯,就這樣。”

不知過了多久,車漸漸進入了鄉村。群山連綿,樹木蓊鬱,菜地青青,溪水潺潺,稻田也已經有豐收的跡象。房屋錯落有致,不再是曾經成堆的低矮泥屋,而是現今成片成片的漂亮磚瓦樓房。道路南通北連,不再是當初狹窄泥濘的小路,而是如今寬敞光潔的水泥地麵。新農村建設,原來,有很多年了。

驀地,梁冰冰望見了遠處山嶺上那座圓柱形水塔。猛地刹住車。它,默默佇立在那兒,體態蒼老,仿佛等待了幾千年,終於等來了姍姍歸遲的她。靜靜坐在車內,她記起,那年高中畢業,帶著縣城的一位男同學,左轉右折,扒開叢叢雜草,翻過道道陡坡,然後來到塔底,登上最高層,一同俯瞰整座山村,那一天,那一刻,她第一次體會到登高望遠的感覺是如此美好,第一次覺得“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境界是如此深遠。後來,那同學領著她抄另一條更複雜的小道下山,最後由於找不到出口,隻好返回,照原來的路走。他們約定,若幹年後,還來,一起重溫這段溫馨的日子。“所謂的若幹年,已經過去了吧?為了學業加事業的打拚,我們都差不多忘了那些珍貴。你還會記得嗎?我,回來了,你呢?原先的約定,是不是已經過期了?嗬嗬,馬上就過期了吧,因為,我等不到了。對不起。”她在心裏喃喃道,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