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
寂寞的身影,寂寞的心靈。
唯一還有印象的是這座城市的名字。
——十八年了吧,終於又回來了。為什麼要回來?在瑞士留學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還要回來!
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在街頭的角落裏徘徊。一襲黑色素裙使身形顯得黯淡,黑發間的小白花在微風中顫抖著。仿佛感覺到了初秋的輕寒,她不禁瑟縮了一下,輕輕長歎一聲,轉身向街尾走去。
——奶奶,我知道您不會希望我回來,可是我無法再呆在瑞士了。在瑞士,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您。您為什麼要那麼早的離我而去?您是我唯一的親人,可您現在卻不在了……
孤寂的寒意一次又一次地湧上心頭,淡淡的淚水滑過臉龐,她慌忙拭去眼淚,不希望被路人看到。
十八年前,和唯一的奶奶離開了這座傷心的城市,去了瑞士。這座繁華的茂華市曾是無數年輕人追求富足美好生活的目標,無數繁華讓無數人沉醉。
十八年後,茂華市變化很大,更加繁華的都市讓她有了更加陌生的感覺。
臨時租借的小屋裏零亂放著她的行李。因為疲倦,不願整理東西,下午便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天黑了,她才不得不回到這幢隻有三層的舊樓。她租到的是三層最裏麵的房間。一進到房間裏,她便感到一股寒冷的潮氣,牆角有殷殷水漬——那應該是房間漏雨的證明了。盡管是這樣的房子,她也是在奔走了幾個房屋介紹中心之後才租到的。現在的茂華市仿佛是座金山,每天都有許多人來租房找出路,所以能租到一間像樣的屋子已不是一件易事。
——又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她打開行李箱,最上麵擺放的是奶奶的遺像——那麼慈祥的笑容,讓她感到親切。
——記得在瑞士的大學生活很艱苦,她每天要打好幾份工。在勞累了一天之後,最溫馨的時刻就是回到那個單薄的小屋時,看到奶奶慈愛的笑容,聞到桌上飯菜的香味……
淚水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她不敢再去回憶那段曾經艱難但卻溫暖的時光。她拿手帕試圖擦拭幹淨掉落在遺像上的淚水,可剛擦幹淨,淚水又掉了上去。她索性任淚水掉落在鏡麵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黑夜吞噬著一切,它仿佛要將所有蠶食。
她無聲地哭泣,在黑暗中傷心地哭泣。
幾天前,奶奶去世的時候,她已哭啞了嗓子。她現在隻是怔怔地看著奶奶的笑容哭泣。十八年來,她第一次這麼絕望無助。她仿佛感覺到自己被遺棄了,被光明遺棄了,甚至也被黑暗遺棄了。
六歲那年,她還是一個懵懂的女孩。
“媽媽,你為什麼那麼快就要走?你留下來再陪紫萱一會兒,好嗎?”很小就失去父親的林紫萱留戀的拉著母親的袖口。
紫萱是被奶奶帶大的。從小沒有父親,她總是盼望母親能常來看她,但她也隻是每兩個月才能見母親一麵。畢竟在茂華市生活是需要有一定的經濟來源的。
她的母親沒有低頭看自己的女兒,良久,忍下心,甩開紫萱的手,離去了。
“媽——”幼小的紫萱要追上去,但被從裏屋走出來的奶奶攔住了。
“奶奶——”紫萱驚住了,因為她看到奶奶臉上掛著淚水。
奶奶把她摟在懷裏:“紫萱,跟著奶奶,奶奶會一直把你帶大,看你嫁人的。那時奶奶才會放心啊——”
紫萱的臉被奶奶的淚水打濕了,她不知奶奶為什麼哭,但她的心裏也好像被揪了一下,跟著哭起來。
——琴曼羅!
林紫萱腦海中掠過這個名字時,她不再哭泣。黑暗中,林紫萱的目光亮了亮,一種莫名的火焰在她心中瘋狂地燃燒。
——是她!就是這個女人!……就是她在十八年前遺棄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每當想起這個名字,林紫萱就無法遏製心中的憤恨。
十八年來,有誰知道她和奶奶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而一切不幸的開始都是源於這個女人!
“……奶奶會一直把你帶大,看你嫁人的。那時奶奶才會放心啊——”
耳邊響起奶奶溫柔的話語,剛被仇恨止住的淚水就又湧了上來。
——奶奶,我會嫁人的,一定會嫁給一個好人的。雖然您不能參加我未來的婚禮,但是我知道您一定會在天堂裏祝福我……
沒有吃晚飯,饑餓、疲憊和寒冷一起襲來,林紫萱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