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牢房(1 / 2)

正值仲夏,天兒最是炎熱,大牢裏,到處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尤其是最末排的牢房,每逢酷暑,都熏得讓人恨不得將胃裏的酸水吐出來。

一排單間的牢房內,陸苒珺躺在牆角,全身上下無有完好之處,帶血的囚服與身上的血肉粘在一起,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更甚的是,她的雙腿已經潰爛得毫無原樣。

那股臭味兒有一部分就是從她身上發出的。

鐵鏈響起,隔壁又一具屍體被裹出來,路過她的牢房時,從草席裏滑落一隻變形的手臂,陸苒珺隻是瞥了眼,便漠然地移開。

這裏每日都會有人被卷走,少的,一兩人,多的,五六人。

甚至有的死了幾天才會被發現。

像他們這樣的囚犯,能熬一年中最難熬過去的兩季的並不多,更何況,本就無人過問。

若是死了還更省事兒。

就拿陸苒珺說,隻等著她兩眼一閉,就如方才那人般,草席一卷就抬出去。

隻是不知道,何時才會輪到她,不過,以她的情況來看,大抵也不遠了吧!

小高窗外飄下了雨,淅淅瀝瀝,陸苒珺抬頭,可以看得見那一小片天空,正灰蒙蒙的。這是她被扔進來的第幾天,已然記不大清。

不過,這輩子,她怕是不可能再出的去了。

身子突然熱了起來,原本絲毫氣力也無的陸苒珺,此刻卻多了幾分力氣,慢慢地挪著雙肘朝小高窗爬去,待到近了些,外頭,風雨吹了進來,劃過她的臉頰,冰冰涼涼的。

終於有絲空氣,不屬於這肮髒的牢裏。

她吃力地抬起胳膊,伸出滿是爛瘡的手掌接下了一滴雨水,很快,便與她掌心的膿血融為一體。

何時,她變成了這般模樣?

這樣的手,再不能撫琴,再不能作畫寫詩,隻有滿手潰爛。

她低頭輕嗅了嗅,惡臭無比,那是從她身體裏發出的。

不顧疼痛,她微微攥緊,眼中出現一抹黯然與惋惜。

這隻手,就差一點兒,就差一點兒她就能為父親報仇了。

眼前又浮起了那個人的身影,心口驟然疼痛起來,陸苒珺趴在地上,閉上眼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每一聲,仿佛都離死亡更近!

此時,原本嘈雜的牢房裏突然寂靜下來,不遠處,一道腳步聲由遠而近,令得陸苒珺倏地睜開了雙眼,目光冷冷地投向牢門。

這熟悉的步子,她絕不會聽錯。

一定是他!

果然,牢門邊走來一人,他身著月白色的錦袍,銀線雲紋滾邊,袖口還繡著幾片竹葉,宛若飄落上去似的,精致至極。

站在牢門外,身姿挺拔,亦如初見般,白衣墨發,高雅得如雲端之上的謙謙君子,溫和而疏離的。

這樣如玉如竹的男人,隻一眼,便叫人難以忘卻!

殊不知,這副足以讓人迷亂心神的皮囊下,其實是個肮髒到骨子裏的畜牲。

牢內的人在看他,而他也在看著牢中那個已經辨認不清的女子,唯有那雙眼睛,亦如從前,隻是多了些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