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哀求的王妃,方老太醫惻隱之心大動;又想到自己的兒媳婦因為難產而母子俱亡的事實後,看著躺在王妃懷裏連哭啼聲都很小的小郡主,覺得這是上天重新賜給他們方家的後代,所以便移花接木,偷偷的將剛出生不久的小郡主偷了出來,然後交給還沉浸在喪妻之痛的兒子;於是,慕容侯府便在同一天悄無聲息地失去了一位小郡主,而這個小郡主搖身一變成為方家不久前方家少夫人難產留下來的遺腹子,作為方家的後代存活下來。
後來,方老太醫因為歧黃之術頗高而被長久召回在京伺候在聖駕身邊,而小郡主也徹底的離開了邊城,作為方家的小孫女方百草健康的長大。
在劉澈打聽到這一切消息後也是由震驚慢慢變得冷靜,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為了榮華富貴,為了那個冷冰冰的皇帝寶座,為了權傾天下,人連鬼都不敢做的事都能做得出來,更何況是殺子之事呢。
而在冷靜過後,劉澈也想到了方百草的存在。
慕容家對於劉家來說就算是嘴上不提,可世代劉家帝王都會將慕容家當成心底的一顆毒瘤;當年劉家先祖為了穩定天下民心所以才放了慕容家一馬,但這並不代表不會將他們的一舉一動徹底收在眼底;而至於心高氣傲的慕容家,怎麼可能容忍背負著一個前朝之君的名頭活在眾人側目的眼光之下。
所以,劉家和慕容家早晚有一天會在對峙起來;而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方百草該怎麼辦?
作為流淌著慕容家血液的孩子,她絕對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且方百草的身世雖然被捂的很好,但既然他能查得出來,也不難保證將來會有其他人也能察覺到;更何況,慕容王妃雖說已故,但母性的偉大不會讓她這麼多年都閉口不提,很有可能她會將這秘密說給身邊最親近的人,處於一個母親的關心,她很有可能會將方百草的將來托付出去,可萬一那個人用心叵測,利用王妃說出來的這個秘密而傷害到百草呢?
在知道這個秘密的那一夜,劉澈徹底失眠了;然後在想了一夜後,當朝陽再次升起,他孤身一人站在了母妃生前的木槿宮前,許下誓言,再也不會讓他在乎的人離他而去。
他是為她成為帝王,是為她肩負起了這個天下,更是為了給她一方安寧而選擇成為一國之君。
這個秘密,這麼多年就算知曉他不少底細的福王都無從查覺,而他也一直小心翼翼的將這個秘密隱藏的極好;可隻有一個人,普天之下的一個人洞察了他全部的心思,甚至還妄圖給他來招致命一擊。
方百草不知此刻劉澈的內心翻動,隻是垂著掛著淚的眼睛,依賴般的輕輕靠在劉澈的身上:“對於慕容家來說,我隻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拋棄的棋子,當年爹爹為了保全身為男丁的兒子而選擇殺了我這樣一個不中用的女嬰,現如今慕容恭更是夾帶著不懷好意出現在我麵前;對他們來講,我的死活根本不足一提;在知道這全部的真相後我真的很想恨他們,可是我卻做不到;不管他們如何待我,對我來說他們都是跟我流著同樣血脈的親人,我可以丟棄他們,可以對他們視而不見,可卻無法對他們做出殘忍的事,我不要讓自己變得跟他們一樣不擇手段、禽獸不如;所以,我沒有辦法對你道出真相,又沒辦法昧著良心成為慕容恭牽製你的工具。”
“所以你就選擇一走了之?!”劉澈接過方百草的話,言語之間頗帶無奈,可語氣卻是輕鬆不少。
當初在他知道她消失不見的時候就大約猜出她的某些想法,這幾個月他也在日也不斷的揣測著她的內心活動;雖然知曉她的離開很有可能跟自己有關,可是當親耳聽見她說她是因為他的安危而選擇離開的那一刻,這幾個月飽受的心驚膽戰和憤憤不平,當真是徹底的消失不見。
有她這句話,這些年的付出和守護,終究是值得的。
劉澈一把抱住方百草的肩膀,看著懷裏的小女人因為他的動作而睜大的眼睛,向來不喜與色的他第一次像個頑皮的孩子一樣,挑了下眉角,說道:“為了我待在這樣一個人煙稀少、環境惡劣的地方,朕能不能看做是百草你待朕特殊,心裏想著朕、惦念著朕,這才甘心委屈自己至此。”
方百草的整張臉因為劉澈的話瞬間變的通紅,本想張口否認,可是再仔細回想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無意之間說出這樣的話,這要方百草又羞又窘,一時間早就忘記因為慕容家和自己的身世帶給自己的難過和悲苦,直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再也不要出現在他的麵前。
雖說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和冷靜,方百草隱約察覺出自己待劉澈是比較特殊的,可是這份特殊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對感情的事她向來都是懵懵懂懂,就連當初她和淩小嶽之間的那點事兒都是靠著小豆腐才一步一步走的跌跌撞撞。
曾經的劉澈,她一直將他視為出身尊貴的哥哥,後來成為了帝王的劉澈,更是她無法伸手觸及的;所以就算是對劉澈她有了其他莫名曖昧的想法,她也不敢往男女情愛那方麵想,可如今,自己最不敢碰觸和靠近的地方卻被他毫不猶豫的伸手捅破,就這樣大喇喇的將她的心剖白在他麵前;可想她此刻的手足無措和惶惶不知。
瞧著方百草那副連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的窘迫樣兒,劉澈才不允許她再繼續這樣傻乎乎下去;他知道她對感情之事上的笨拙,要不然也不會任由淩嶽那臭小子那般肆無忌憚的靠近她而不親自出手阻止,隻是他能允許她在淩嶽麵前呆傻一些,可卻不能在他麵前無視他的真心。
想到在她消失這段時間,他曾無數次的害怕今生再也無緣與她相見的恐懼,他就恨不能自己擁有通天法術,將她變的小一些,這樣就能將她裝進口袋裏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百草,你有沒有想過朕偌大的一個後宮,為何至今都沒有皇子公主出生?”
方百草睜大了眼睛看著劉澈,撞進他難得一見的溫柔眼眸裏,微微張著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朕明明知道你醫術淺顯,卻還是執意將你放在身邊當朕唯一的貼身禦用太醫?”
“……”
“朕知道慕容恭對朕不利,甚至還對朕的天下心懷圖謀,可是朕卻不顧眾臣勸諫執意留他一條性命,又是為何?”
“皇上……”
劉澈一把抱住方百草,將這害的他夜夜難眠、日日難捱的小東西緊緊地摟在懷中,聲音堅定地繼續說著:“百草,朕心悅你。”
朕心悅你!
明明隻有寥寥數字,可對方百草來講卻是驚天動地的宣誓。
她從來不敢想象劉澈有一天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句話,更不敢想象他的懷抱有一天會對著自己張開。
“皇上……”方百草呆住了,隻能喃喃囈語的喊著他。
劉澈又將懷中的她抱緊了幾分,輕嗅著她脖頸間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緩緩說道:“朕不管你究竟是什麼身份,朕隻知道,朕在認識的你時候你就是一個呆呆傻傻的傻丫頭,什麼前朝皇族,什麼慕容家族,對朕來說你就隻是方百草,是朕看了這麼多年、守了這麼多年的心上人,朕不允許任何人將你從朕的身邊帶走,哪怕是你的至親親人,沒有朕的允許也不可以。”
如此霸道的言語,這般霸道的行徑,普天之下除了劉小澈還有誰能說得出來?!
方百草隻覺得眼眶發紅,一陣陣熱意快要從眼角流出來;這個懷抱,她看了這麼多年,可從來都不敢肖想一分,可是在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之所以會一直看著那是因為想要,一直不敢肖想那是因為害怕……
原來,她這麼多年都遲遲未對其他男子動情一分,不是她真的笨拙到連情愛都不了解,那是因為早在她不知道的很早很早以前,她的心裏就已經裝了一個人;那個人在她心底深處默默地紮根,一天一天的發芽,直到現在,終於在他霸道的言語中長成了參天大樹。
“澈哥哥。”
這聲呼喚從她哽咽的嗓音中真誠的擠出來,一直以為自己恐怕畢生都要孜然一身,卻沒想到到最後,上天還是待她不薄,讓她在經曆各種人生際遇後還能遇見如此美好的他。
聽到方百草的呼聲,劉澈一直高懸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雖然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稱呼,可是他知道,她已經接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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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場暢快淋漓的瑞雪來臨,當泛著金光的日光從銀白的地平線上再次升起,厚重的京城大門緩緩打開;與此同時,緊閉多日的勤政殿也終於迎接回了自己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