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寒冬臘月,凜冽的寒風送來朵朵潔白似鵝絨般的雪花,揚揚灑灑飄落滿地。

這樣連續下了一天一夜,大地被雪厚厚的覆蓋,人們習慣性的躲在屋子裏,或聊天,或休息,偶爾有人從那被大雪覆蓋的道路上匆匆走過,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從早上到傍晚為止大雪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仿佛越來越大,足足累積了有一掌之厚,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冬天的白晝變得極其短暫,尤其是像這樣陰沉的天氣,夜晚很快降臨,暮色漸漸籠罩住了天空,抬頭看去黑壓壓的全是像雞糞一樣落下的大片雪花。隨著黑夜的降臨,雪色也慢慢的變得黑暗。

不知是誰喃喃的道:“這鬼天氣,整整下了一天了,該死的都不知道轉晴,又耽擱了一天時間,這樣下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幫兒子湊齊學費”。

“你也別太著急了,它總會轉晴的,你急什麼嘛!”

“哎!姓張的,你怎麼這樣啊,難道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啊?你一個大爺們整天窩在家裏,你還好意思說我啊?”

“你什麼意思?你以為就你知道著急,你說來說去這雪不也沒停,管用嗎?”

“怎麼就不管用了!”女人聲音變得尖銳。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了,我這就出去給他找錢去,你滿意了吧?”男人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寒風猛地湊近身體,他裹緊棉襖,將兩隻手分別插進袖筒,縮了縮脖子,踱著小步子慢慢的消失在暗色的夜空裏。

女人走到門口,看了看遠處黑色的夜空,收回目光,重重的關上了門。轉頭看向掛在牆上被油煙熏得發黃的鍾表,已經是下午七點多了,看著桌上吃了一半的晚飯,端起飯碗坐到一旁破舊的沙發上。由於年代過久,沙發彈簧鬆弛,女人的身體陷在沙發裏,肥胖的身體稍稍一扭動,沙發就發出吱吱的響動,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一般。

她用筷子將一口飯送到嘴邊,又扔回碗裏,用筷子在碗裏攪動了幾下後,把碗扔到桌子上,深深地靠緊了沙發,長長的出了口氣。然後,轉頭往窗外看去,玻璃上倒影著自己的模樣,有些鬆亂且發黃的頭發垂在耳朵邊上,臉色黝黑,眼角還有絲絲褶皺。看著現在的自己,她不禁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青春年少的自己,想不到才二十年光陰,自己從鄰裏皆知的俏美人變成了這樣一個整日為錢盤算的黃臉婆,真是時光荏苒,歲月不饒人。

自己算不上什麼大家閨秀,可父親是遠近聞名的民辦老師,雖然當時隻有幾塊錢的月薪,但自己和幾個兄弟姐妹不愁吃穿,過的也不太寒酸。

然而,好時光往往隻在那短短的一瞬間便消失不見。父親突然間身患重疾,不久後就撒手人寰,丟下母親和他們姐妹三人,從此,他們不再是誰的掌上明珠;從此,什麼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就算是自己做不到的事也要努力的去做,“因為這就是所謂的命”。

當時母親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道人家,沒有文化,在大公社裏忙碌著,早出晚歸。每次回來,總是揉著腰,可是她從來不說累,為了三個孩子咬緊牙關堅持著。時間不長,母親也丟下他們,離開了人世。

還沒有任何生存經驗的他們隻能寄人籬下,來到叔叔家。叔叔是知識分子,他是靠自己的父親,他的兄長,學到了一些知識,從而也在村裏學堂臨時擔任了教書先生。自己兄弟姐妹三人雖然不是叔叔親生,但畢竟是他的至親後人,加上父親生前對叔叔的照顧,叔叔也不忍心看著他們三人受苦,把他們帶到了自己家裏,幹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換得一口飯吃。

然而,命運往往會給你意想不到的遭遇,它總是在你感覺自己找到了希望的時候,生生的將你的希望撕得稀巴爛,任你怎麼拚接,也不可能再修複到你所希望的那個樣子了。

叔叔的妻子,也就是他們兄弟姐妹三人的嬸嬸,生活很是節儉,而且節儉的有些過分,柴米油鹽她總會斤斤計較。從而,他們之間時常有矛盾發生。就這樣,度日如年的熬過了六七年,自己的大哥已經到了成家的年齡。在當時的農村,男孩子過了十八歲就可以結婚了,如果錯過了那個時間,好多的人家就不願將女兒嫁給男孩子。當時,農村基本上就是靠著勞動力過日子,多勞多得,如果你今天沒有完成公社交給你的任務,那麼你就有可能要餓肚子了。所以,男孩子很早就會下地勞動,從而給家庭減少一份負擔。也就在那時候請媒人說親,結婚。大哥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這樣一來,就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降臨到他們三個人身上,叔叔隻能做個引路者,其他的一切事物還得靠他們自己來解決。那麼,首要的問題便是彩禮,他們拿什麼給人家彩禮,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一補再補,滿身都是補丁,哪裏去找什麼彩禮呢?

可是問題擺在眼前,哭窮是沒有用的,誰也不會因為可憐你而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你。當時,也隻有一個辦法才能解決他們遇到的問題,那就是自己和姐姐出嫁,然後讓哥哥結婚,這是哥哥唯一的出路,也是他們姐妹唯一可以為哥哥做的事。

那年,自己十六歲,穿上了一件並不怎麼華麗的花棉襖,沒有嫁妝,沒有花轎,寒酸的連個陪嫁的人也沒有,就這麼孤單的嫁到了張家。起初,還以為以後的日子會好過一點,因為婆婆是自己的姑姑,不是近親,可也是一個家族的,在張家起碼不會受到欺負。可事與願違,比起嬸嬸,婆婆才是一毛不拔的人。丈夫張繼承是個憨厚老實的人,周圍的人都說他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好人。可是在婆婆和公公眼中,他就是個受不了苦的白菜客(不敢吃苦,不怎麼有想法),從而並不討婆婆喜歡,所謂愛屋及烏,討厭也會放大到他所不喜歡的人的周圍吧!自己也不討婆婆的喜歡,盡管所有事自己盡力做好,可是,婆婆好像專門跟自己作對,處處找自己的茬,事事都給她臉色看,她除了忍著,別無他法。誰讓自己選擇了呢?誰讓自己遇上了呢?這或許就是自己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