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女媧大神捏土為人之際,身旁曾伴有一白狐。一日,女媧思及泥人泥性,倍感無趣,煩悶間不覺將捏好的泥人摔在地上,泥人分裂兩半,女媧失望而去。忽一日,女媧心有所動,尋思回頭去看那泥人時,白狐早捧將出來,卻原來兩半泥人已被白狐用紅繩緊緊連在一起,而時日一久,那泥人已漸漸生出血肉,慢慢竟有了表情,虧沾得女媧絲絲靈氣,終脫去泥性,能自行走動自行言語,到得後來竟又能自行生育,隻是生育的泥人先天隻為半體,而生命又隻數十年,碌碌一生就隻為尋找另一半,尋到之後便又生下無數半體,如此反複,便有了塵世。從此,女媧再不無趣,每日看那塵世百態,或奔走相告,或回避急走。因世人越來越多,世間便產生了些許紊亂,有些人找不到自己的另一半,卻又因著人生苦短,便胡亂找一半湊合,或直搶,或暗奪,或明媒,或正娶,乃至產生奸淫、擄掠。女媧眼看自己一手捏造的濁世漸呈紛亂,淒然間,不覺掉下一滴淚,不忍看愚昧的世人步入魔道,遂封白狐為月老,攜紅繩、懸情杖與姻緣薄,專司人世姻緣之事,助那世間泥人尋回另一半。
漫漫歲月,幾易滄桑,千萬年過去了,女媧因補天耗盡了神力,已然同盤古般化著了神州大地的某部分。而隨著世人進化的差距,有的已變成神仙,具大神通,有上天入地、呼風喚雨之能,能清心寡欲,靈台空明,擺脫那情欲的糾纏,於是有了仙凡之分。奈何仙人也罷、凡人也罷,終擺不脫半體之限,一生所為所謀不過為尋回那另一半。而那白狐,也就是月老,便成了天上地下唯一一代元老,終日不理權政,隻管人間姻緣。仙、凡兩間感其德高望重,設一月老宮,仙凡共尊。
再後來,月老感人世癡男怨女,愛恨糾纏,風情月債,世人多迷茫,無法一一點撥。乃設一紅繩坊,收三千弟子,一半為男,一半為女,皆以月為姓,終日牽搭紅線,為世人指點迷津。
話說月老那三千弟子中,有兩人大有來曆,其中一人喚著月拙石,乃當年女媧所采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石補天所剩下那一塊,因年代曆久,又沾得女媧靈氣,竟靈性自通,被月老收於門下。
而另有一女弟子乃女媧當年眼看世間紛亂漸起,淒然間掉下的一滴淚,那淚珠飽含了女媧對世人的萬千情感與期盼,故而墜地不碎,被當年的白狐所收藏,不想千萬年後化為一女子,自然納入月老門下,名月絳珠。
一日,珠簾繡幕的紅繩坊內,隻見一眉目聰明靈慧,神色卻又透著幾分頑劣的俊俏男子正將連在兩個木偶一端的紅繩打結,一邊打結一邊說道:“珠兒,這一對姻緣完結後休息下吧,反正師傅不在。”紅繩的另一端,一淡妝素服,容光瀲灩,嬌媚時生,惟蛾眉微蹙的女子笑道:“呆石頭又想偷懶了,也罷,待成就張生這段姻緣就休息下,反正……反正師傅也不在。”說完兩人皆低笑起來,此二人自是月拙石與月絳珠。自入月老門下相識以來,兩人合作終日為凡人搭那姻緣紅繩,閱盡人間情事,耳濡目染下,兩人已是情愫暗生。奈何月老卻一再阻撓,三千弟子中,其餘人皆愛得,唯獨兩人愛不得,月老更是警告二人不可擅自將紅繩搭在彼此手腕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二人自不明白為何,月老偏又不加解釋,是故月拙石和月絳珠心中有氣,時常忙裏偷閑偷偷說會情話。
說話間,那一段紅繩已搭好,月拙石拍了拍手道:“珠兒,你說,這師傅為什麼就不準我們相愛呢,為何別的師兄妹們皆愛得?”
月絳珠歎了歎,說道:“石頭,你的心意我明白,師傅自有他的理由,我們這樣……這樣不也……不也算在一起麼?你還學要那凡人般的名分做什麼?”
月拙石聞此開心的捶了捶胸,挪過身子俯耳對月絳珠道:“珠兒,想我本是石人石性,當年無材可去補蒼天也就罷了,為何卻又不能與心愛的人相愛?師傅說不能,我偏要,師傅說這紅繩不能搭我們,我偏要試試,哼!”
月絳珠一聽嬌軀一震,顫聲問道:“石頭,你……你想……想做什麼?你……你……”
月絳珠忽地止住了聲,卻原來月拙石已將一條紅繩的一端係在了自己手腕上,又捉住自己的手,正將另一端往自己手腕係來。月絳珠不由大驚,手腕用力想掙脫開來,卻又怎掙的過石頭天生石力,一時兩人陷入僵局。
忽地,月拙石鬆開了抓住月絳珠的手,哽咽道:“珠兒,我……我不勉強你,卻原來我千百年來的感情隻是……隻是……原來你也看不起我這塊無材石。”
說罷伸手要解係在自己手腕上的紅繩,卻被月絳珠一把抓住,隻聽月絳珠泣聲道:“傻石頭,你又何苦說這些話,千百年來,我何嚐不是對你情根深種,我本想縱然是為別人搭紅線,隻要……隻要能看到你,隻要能跟你呆一起,我也知足了,哪知你這呆子如此倔,也許這就是人間所謂的冤孽吧,罷了罷了,這便……隨了你吧。”
月絳珠說完,抓住月拙石手腕上的紅繩,將另一端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