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孔子說,跳黃河(1 / 1)

張姓是顯姓,張家在五十年之前都還是一個大家族。

堂兄是家中嫡子,但在這個家譜都蕩然無存的年代,其實已經並沒有什麼用。但傳承下來的許多習慣,還是讓張家人很是團結,所以幾十年來,再過落魄,也從未真正有人潦倒至死過。

姨娘待自己如親兒子,在堂兄在場的情況下,很多時候對自己比堂兄還好,這次徹底倒下來才讓人知道,母親總是更傾注於自己兒子的愛多一些的。但姨娘畢竟是一直待自己很好的姨娘,所以她病倒了,堂兄不在,自己當然就要承擔起前去送飯的重任。

跟那幾個人渣的怨懟,其實也不是近來才有的,堂兄雖然不惹事,但在學校畢竟比自己高一個年級,很多時候自己氣盛闖下的禍,都被堂兄找了些學長兜了下來,一直以來沒什麼大的後果,以至於現今堂兄不在,以往所施與的,都將被反饋回來。

包庇與縱容,這並不是堂兄所期望的,他時常像看著不成器的弟弟般看著自己,但張子越卻時常不以為意,他們兄弟感情是很好的,但他並不讚同,甚至有些輕視他哥哥的那種處世態度。

年紀輕輕的,一副看透世事的老頭樣子,總是裝作一副很成熟看慣一切的模樣,真正發生了什麼,恐怕嚐到深切痛苦了,才知道內心其實跟我一樣的幼稚無力吧。

這些不以為然,他從未說出來,也從未希望過。但當事情發生的時候,內心卻隱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絲快意,然後羞慚內疚。也因此,他將姨娘照顧得愈好,自她聽聞噩耗崩潰暈倒送往醫院,到每天三餐的送達,每天的討趣兒話引開姨娘注意力和安慰,都力求無微不至。

累自然是累的,煩躁卻從來沒有過,對他這樣完全迥異於堂兄性子的人來說,實在是很奇異的事情。隻是對堂兄的失蹤,從忐忑激動、變得越來越不安擔心起來。姨娘垮掉後,二爸每日工作也隻是強撐,他切實感受到了來自成人世界的殘酷與壓力,這份責任感讓他迅速成熟了起來。

但現實是他不可能兼顧學生的本分和過重的照料壓力,盡管父母也在說,他堅持做下來,仍感覺學習情況江河日下,原本他就不是很愛學習的人,這一點倒是跟他堂兄學得很像。

但他畢竟也沒有跟那些人沆瀣一氣,所以今日真正被截住的時候,他挨打猶護著飯盒,一時也無人阻攔護著他。好友同學自是有的,一同放學回家後,自己再帶飯盒去醫院送飯,自然便不會再同行。

即便趙雲楷沒來。他今天吃了這虧也是不打算報複的,至少暫時,初步成熟的他,明白現在家中再承受新的風波很麻煩。

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收拾飯盒,幸好飯菜並沒有灑出來,隻是稍稍有些混亂了,隻能借口騎車顛簸不小心了。

他想了想,騎上車,重新掛上飯盒向醫院行去。

……

“……”

“……”

“……我覺得你精神很好啊。”

碧落沒有理他。

“看來你中午是不必吃飯的。”

趙雲楷一臉便秘的表情,看著身後的女孩一個個變幻著表情,時而驚恐,時而諂媚,然而都浮誇到了極致,欠揍得很,倒是完美複刻了他方才的表現。

“這個叫惱羞成怒?”

碧落瞥了他一眼,停止了表情變化。

“回答正確,沒有飯。”

趙雲楷洋溢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打著響指回道。

碧落亦跟著做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

碧落終究吃到了午飯。

不是因為趙雲楷突然同情心發作,而是因為他咬到舌頭了。

沒錯,咬到舌頭了,很痛,血都像快要飆出來了一樣,若不是沒有飆出來,他都打算去醫院了。

事情發生得很莫名,他倒是真的打算餓這妮子一頓,讓她明白什麼是人在屋簷下的道理,剛好父母又出去赴宴,他就隻做了自己一個人的分量,將菜端到她麵前,作勢美滋滋地要吃。

然後他就咬到舌頭了。

這個過程有些莫名,似乎是因為那副莫名的作態而咬到的,但他心中總有種奇異的感覺。

總之舌頭痛感稍緩,但飯肯定是吃不了了,他隻有拿出一瓶牛奶悶悶地喝,而這些飯菜,總不可能倒了都不給人家吃,那也太惡劣了,於是碧落就顛倒了角色,也特意端到他麵前香噴噴地吃了起來。

“己所不欲,要施與人。”

她是這麼解釋的,並且第一次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這是趙雲楷極少看到的,她似乎發自內心的情緒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