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皇子遇刺(三)(3 / 3)

盡管如此,裴岩心中依舊有一絲暗暗的擔憂,“你查過倚雲閣來曆嗎?”裴岩側頭問道。

裴芾嘴角扯出一絲難得的暖笑,道:“查過了,倚雲閣是十年前一群家破人亡的青年男子所立,他們大都是各國戰亂後的孤兒,一心希望能扶弱濟貧,聽聞倚雲閣各地的子弟要麼是貧苦人家的孩子,要麼是離散的孤兒。”裴芾父母早亡,自小被叔父收養,自然對這些孤兒多有同情之心,心中對倚雲閣更生敬佩之意。

“好,不管怎樣,就算要操心也是朝廷的事,我一把老骨頭了也管不得那麼多了。”裴岩微垂著頭,長歎道,想來自己年老體邁,壽誕之日發生這樣的事,心頭更是生出了幾層滄桑之情,

靜默片刻,他又接著道:“眼下這事隻在九皇子一念之間,如若他肯說情,那便無大礙,如若不行,裴氏將麵臨陛下失信,至少你這個武昌郡內史是保不了的。”裴岩眯著眼瞧著眼前這個自小就跟著自己的侄子,微微無奈。

“九殿下不是說會讓陛下通融嗎?何況此事雖然發生在裴家,可嫌疑最大的卻是他袁氏呢!”一想起夏口的上遊分別被袁氏兄弟控製,裴芾不免憤憤不平。

裴岩冷笑一聲,抬頭瞅著裴芾,心中不免覺得這個侄子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為九殿下憑什麼不計較?”裴岩撐著身子,薄怒道,“他肯幫我們,就意味著咱們將來得支持他,他保全了我們,我們也得護著他。你明白了吧!”

裴芾一聽才知曉了其中的關節,可轉瞬他又心急道:“可堂兄那邊是支持太子的啊,這不是讓我們為難麼?”

比起裴芾的緊張,此時裴岩卻是鋝了鋝胡子,森然一笑,道:“焉知不是好事呢?太子雖以嫡長子之尊位居東宮,但他胸無大略,論智謀、論才能他都不是這位九皇子的對手,如今六皇子那邊咄咄逼人,如若將來太子不保,我們不是還有一個靠山?不管怎樣,咱裴家都不會輸。”裴岩瞳孔一縮,嘴角微微上揚,那一抹深邃的笑無不沉澱著幾十年的老謀深算,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當下裴芾心裏明朗許多,嘴角露出笑容,佩服道:“還是叔父深謀遠慮,堂兄明幫太子,我們暗地裏支持九皇子,不管哪個上位,咱們裴家都是功臣!”

裴岩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又收斂道:“這次你去京城也要小心行事,凡事多多配合裴蘊。”

“是,”裴芾應道,“京中我倒不擔心,隻是叔父一人在夏口,我不甚放心。”

九皇子在裴家遇刺,無論如何,裴芾必須進京請罪,隻是,裴芾甚少離開裴岩,一時還不怎麼放心裴岩孤身在家。

裴岩看到了他眼中的擔憂,朗笑道:“哈哈,你操什麼心,明兒也長大了,這些年都是你帶著他,如今該讓他曆練曆練了,放心去吧!”裴岩揮了揮手,神色頗有些倦怠,說罷便倚在榻上歇息起來。而裴岩所說的明兒,正是裴芾的兒子裴明。

裴岩敲了敲額頭,想了想也是,便微微行禮,退身出來忙碌去了。

午膳過後,裴芾便喚來一頂軟轎,抬著九皇子前往渡口,沐簫和、裴暉、裴蘭英等一行人也在府門口跟裴太傅一一告別。

“太傅,本想多住時日,如當年那般跟太傅學習討教,無奈突生事端,今後一定再來夏口拜會您老人家。”沐簫和向裴太傅深深鞠禮。

“簫和,老夫教過的孩子不多,景聲仁善,淩波剛直,你雖比他們晚一輩,但智策才氣卻勝於他們,老夫期望你今後能成就一番事業。”裴岩望了望遠方,歎了一口氣:“淩波聰明果斷,雖事事為他人著想,為天下百姓謀利,可他不懂得收斂鋒芒,不懂可為與不可為,從而釀成大禍。”

簫和心頭一酸,垂了垂眼睫,似也難忍,有些話想問,在這門口卻如何開不了口,二人怔忡了片刻後,簫和又抬眉淡笑道:“太傅,多多保重!”說罷長揖一禮,轉身前與從靖南侯府打點了行禮的明叔和荀伯交代事情去了。

隨後,裴岩也與幾家士族子弟一一告別,而另一邊,裴蘭英正與照顧她多年的府中侍從依依道別,此去京城她隻帶了從小跟在她身邊的乳母和丫頭瑾兒。

最後,蘭英終於撲在裴岩的懷中哭泣起來:“阿翁要好好保重。”

“傻丫頭,照顧好自己,阿翁就放心了!”裴岩輕拍著她的背,心頭一陣蒼涼,這孩子自小無父無母,是自己一手帶大,如今她第一次出遠門,擔心之餘更多的是不舍。

裴岩將她從懷中拉出,牽掛的目光包裹著那張俏麗的麵龐,似乎看不夠般來回斟酌。然而府門口人員眾多,裴岩終究抑製住了心頭的酸楚,將蘭英安撫好直到送她上馬。

久久的,他望著沐簫和與裴蘭英等一行人漸行漸遠,整個灰色的瞳孔中隻有那隨風飄揚的鮮紅裙角,直到視線漸漸模糊,直到那抹紅色縮為紅點隨而消失不見,裴岩心頭忽的一陣絞痛,那種怕再也看不到的感覺讓他後背一陣一陣發涼。

許久過後,裴岩在管家的攙扶下步履闌珊地進了府內,偌大個府邸,微風徐來,卻像是刮著一縷孤獨和蒼老,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被抽空般,蒼涼失落,然而該走的總是要走的……

一場轟動一時的壽宴最終以這樣的方式收場,他也隻能無奈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