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之際,南夏並沒有關上窗戶。他想再聽聽影月的風聲,想要把這陪伴了自己快十六年的聲音清清楚楚地記在腦海裏。明月高懸,銀白的光芒照亮了南夏的房間,他在床上已經躺了許久,卻也還是毫無睡意。
清冷的夜風吹過,窗戶晃動著又發出了一陣吱呀吱呀的響聲。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翻轉過身伸手探向了自己的枕下,摸出了兒時芸靈送他的那串白玉鈴鐺。
淡藍的真氣在他的指尖流轉,鈴鐺被他平平穩穩地托了起來。下一刻,清脆的叮鈴之音響起在了他的房間裏,很快便就成了曲調,他如今竟已是可以把鈴鐺當作樂器來用了。鈴音婉轉悠揚,然則意境卻有些惆悵,落在屋子裏的月光看著似乎也黯淡了一些。
屋子裏又響起了吱呀的一聲,這次的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不是南夏料想中的芸靈,而是慕風。昨夜他來了,今夜他又來了,臉上的神色似乎還是一樣的猶豫。
“大人?”南夏有些吃驚。
“我能進來嗎?”慕風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開口問道。
南夏一臉疑惑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後者掩過身後的門,緩步走到南夏的床邊坐了下來。
“您……您睡不著嗎?”南夏開口問了一句。
慕風微微笑著看向他說道:
“就是想過來再和你說說話。”他的眼中充滿了憐愛和不舍,讓南夏心裏一陣的溫暖。
“東西收拾好了嗎?”
“沒多少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少年低聲地應了一句。
慕風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來,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猶猶豫豫地卻又什麼也沒說出來,最後竟是偏過頭去打量起了他的房間來。
南夏看的很是奇怪,忍不住便就開口問道:
“大人是有什麼事嗎?”
慕風轉過頭來看向了眼前的少年,微微笑著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道:
“時間過得真快,十六年,眨眼而過,你兒時的模樣我現在都都還清清楚楚地記得。”
那一瞬,少年心湖顫動,眼眶瞬間濕潤。
“大人。”南夏望著他哽咽出聲。
慕風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南夏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後再次開口說道:
“你很聽話,一直都很聽話,從來都沒給我惹過什麼麻煩,即使有了我的允許,你也還是遵循著自己的選擇。很好,那樣真的很好。”他的臉上升起了欣慰的笑容。
南夏抽了抽鼻子,勉強地笑了笑道:
“可能……可能我就是不會惹麻煩吧。”
“對,你就是不會惹麻煩。”慕風終於是輕輕地笑出了聲來,“所以我連假裝是你的父親教訓你的機會都沒有呢。”
南夏望著他,雙眼再又瞪大,兩滴滾燙的熱淚從他的眼角滑下,恰好落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大……人!”他望著慕風顫聲喚出了這兩個字來,稚嫩的一張臉上寫滿了懇切。
慕風輕點著頭,無奈地笑了笑道:
“你知道嗎?與你還有靈兒兩個相處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對她我向來都很隨意,隻要遷就她,愛護著她便好。但你的話,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我想盡我最大的能力去滿足你的要求,可這麼多年來,你就隻給我提了一個要求。你告訴我你想要修煉,就這一個,再無其它。”
南夏抽泣著低笑出聲來,卻有更多淚水從他的眼眶中湧出。他伸出手來在臉上抹了抹,搖著頭說道:
“那樣就已經足夠了。”
“不夠的,”慕風同樣是搖起了頭來,“對一個孩子而言,那遠遠不夠。但我已經盡力了,我真的盡力了。”
“我明白的,大人,我一直都很感激您做的一切。”南夏望著他無比認真地開口。
慕風注視著眼前的少年,黯然的雙眸中似有無盡感慨。他探出手來幫南夏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然後才開口說道:
“我、你的芸姨,當然還有芸靈那個丫頭,從一開始我們就很慶幸你來了這裏,現在也還是一樣。”
“還有我!”他急呼出聲。
“對,還有你。”說完他竟是哈哈地大笑出了聲來。
“大人?”好幾個呼吸之後南夏才開口提醒他。
慕風看著他點了點頭,漸漸低沉下來的笑聲更像是在歎息。
“你的劍呢?”慕風突地開口問道。
“就在那兒。”他伸手指向了木床的前方,那裏放著一個很大的行囊,大比上得來的那把劍就靜靜地躺在行囊的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