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十分鍾,柯柔隨著重症室的移動病床被轉到了普通病房。
鼻端依然插著氧氣管,點滴支架上已經沒有備用的血漿,隻有白色的普通針水,監察的儀器還保留了三部,分別連接監察氧氣、血壓、和心跳。
死色的臉頰依然一片死寂,黑澤烈滿懷心疼地握住她沒有掛點滴的手,指腹細細撫過她的手背,似乎一夜之間她勻稱的手隻剩下可怕的骨頭,輕輕撫摸都能清晰撫摸到那骨節的分明,烙得他一身的灼燒難受。
細細分開每一根白皙的玉指,黑澤烈溫熱的唇瓣細細一一落在指尖上,似是想要以自己的溫熱傳遞更多的溫暖和生機給床上的人。
“烈!”一夜無眠,伊恩娜沙啞著聲音出現在病房。
如此看來,她也不需要和一個死人爭。
和死人爭會輸得徹底,和一個活人,她相信她能贏。
“我帶了早餐,你吃點吧!”揚了揚手裏的早餐,伊恩娜擠出抹自然的笑,故作輕鬆。
停頓幾秒,黑澤烈凝視眼前的伊恩娜,片刻的沉默。
伊恩娜維持著微笑,對視黑澤烈。
彷如陌生人的淡漠眼神,讓伊恩娜心裏窒息緊縮:這一刻是終於要來臨了嗎?
收回眼神,黑澤烈在柯柔的手背輕啄了下才又小心翼翼地把手藏回被子裏,雙眼細致地一一掃過監察的儀器,俯身在按了下緊急按鈴。
幾秒後,護士長疾步推開病房的門:黑澤先生。
院長親自交代,她的任務是24小時陪護這位病人,除非黑澤先生要求,否則必須一秒不許離開病房。
“看緊點,我出去一下!”眸光淩厲落在護士長身上,黑澤烈嚴厲交代。
俯身在柯柔額頭上輕啄了下,黑澤烈才轉身離開病房。
一旁側立的伊恩娜,靜靜地看著柔情萬種的黑澤烈,一絲嘲諷不自覺地掛在嘴邊。
即使是最親密的時期,黑澤烈也從來沒有如此細心如此柔情對待自己。
若不是親眼目睹,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黑澤烈竟有這一麵。
盯著柯柔死寂的臉,伊恩娜捏緊手裏的手機,狹長的鳳眼閃過濃鬱的不甘心和陰沉。
黑澤烈並沒有走遠,隻是走到電梯門口的位置,背倚靠著牆,熟練地抽出煙盒,抽出一支香煙點著,並把煙盒和打火機握在手心,吐著濃鬱的煙霧,不發一言。
站在幾步之遙,看著隱身煙霧之中的黑澤烈,仿佛時間被靜止,匆忙喧鬧的人聲漸漸隱去,整個空曠的空間隻剩下他倆,伊恩娜不自覺地擰緊秀眉,一股陌生的氣息湧上心頭。
深情的黑澤烈陌生,憂愁的黑澤烈陌生,那,她愛的是哪一麵的黑澤烈?
是那個心狠手辣,無情無欲,對一切淡漠的黑澤烈?
現在的他,怎麼可能還是那個淡漠的黑澤烈?
香煙燃盡,黑澤烈隨意地丟棄在地上,重複剛開始的動作,又點燃了一根,維持也注視煙霧的姿勢。
偏過頭,黑澤烈終於將視線落到伊恩娜身上。
“嗒嗒嗒嗒”的高跟鞋穩健地往黑澤烈而去,伊恩娜毫不避視黑澤烈的目光,徑直站到他的對麵。
賽車需要的是堅定和狠勁,她能名揚賽車場,當然有強大的堅定意誌和爭取到底的狠勁。
她不能放棄,放棄了就會一無所有。
短短幾步,伊恩娜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偏過頭,往旁邊吞出口濃烈的煙霧,黑澤烈緩緩開口:“伊恩娜!”
“嗯?怎麼了?”笑了笑,讓笑意直抵眼底,讓自己看起來神采飛揚,伊恩娜要讓自己贏得漂亮。
“我曾經說過和你結婚”凝視片刻,黑澤烈清脆地說出曾經的承諾。
“嗯,所以我回來了!”揚起笑,伊恩娜笑顏如花,一臉的幸福,似乎黑澤烈此刻是真的向她求婚。
看著伊恩娜的笑顏,黑澤烈依舊麵無表情,並不打算和伊恩娜過多的拉扯,並不打算繼續佯裝一切都沒發生。
親眼看著柯柔倒在自己的麵前,心髒驟然停頓的那種滋味依然驚魂未定,他的心已經無法容納任何一個女人了。
“對不起,我已經沒辦法和你結婚了!”
手裏的煙還剩半支,黑澤烈卻一下丟在地上,前腳掌用力地摁住,煙蒂一下扁了下去,一點火苗都不剩。
盯著腳底的煙蒂,似是確認了沒有任何的星火,黑澤烈才又悠悠抬起頭:“和我結婚的會是柯柔。”
沒有任何一句其他的解釋,甚至請求諒解,黑澤烈直接又拋下了個重磅炸彈。
即使是早料到黑澤烈會說出這樣的話,伊恩娜還是晃了晃身,有點難以承受黑澤烈的無情。
他的無情,對自己也是不留半分情麵。
她甚至還奢望黑澤烈語氣會婉轉,會有那麼幾句的請求。
原來,也不過是奢望。
心裏一股冷寒的氣息泛起,伊恩娜的眼角還是不可抑止地蒙上了層薄霧,阻擋了她凝視黑澤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