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就在醫院門口,你出去就能看見!”抱了抱溫黛,黑澤烈半擁著母親出病房。
站在電梯口,溫黛突然想起剛才一直想問的事。
“烈,這個事情你沒告訴小柔家人?不是有奶奶和叔叔嗎?不管怎樣,還是得告訴下長輩!”
孩子沒了,人還躺在醫院,怎麼也得讓她家人知道,不然可真對不起別人了。
盯著電梯閃爍的數字,黑澤烈眯了眯眼,深邃的眼眸散發濃烈的陰鬱,唇角的語氣卻淡漠如常:“嗯,我會通知!”
送走了溫黛,黑澤烈旋即轉身回病房,手剛觸及門把,銳利的耳朵卻聽到了隱隱的壓抑哭聲。
一點點抽離門把,直至手掌完全下垂,無力地垂落在大腿一側,黑澤烈靜靜地站立,始終推不開眼前的門。
那哭聲有別於剛開始的清脆和發泄,如今的聲音已沙啞,哭聲也被刻意降低,刻意壓抑,嗚咽的聲音似乎是從唇齒間的縫隙溢出,斷斷續續,婉轉淒切,透著無法言喻的疼痛。
轉身,斜斜地背靠在牆壁上,黑澤烈掏出煙,“嗤”地一聲點燃,深深吸了口,待口腔再也容不下時才徐徐吐出滿腔的煙霧,抬頭凝視在白熾燈下嫋嫋升起的煙霧。
走廊上時不時有醫生和護士走過,張著嘴,掐著嗓子欲讓他熄滅煙蒂,快接近他時卻被他無形中散發的濃烈駭意震懾,最後隻得快步趕緊離開。
長長的醫院長廊,夜裏的靜謐在白熾燈下愈顯得孤寂可怕,隱隱的抽泣直直鑽進黑澤烈沉默的心,一下一下撞擊著,讓他手裏的香煙一根接一根,很快便一地的煙蒂。
褲袋傳來“嗡嗡嗡”響的手機震動,讓指間夾著香煙的手一下定住,狠狠丟下煙蒂,腳掌用力輾過,黑澤烈才掏出手機往長廊的盡頭而去。
“怎樣?”
“讓殷卓馬上回來!”
得到最確鑿的答案,黑澤烈握著手機的手骨節清晰,霎時青筋綻露,英俊的五官緊繃成線,陰鬱的眸光猩紅一片,折射濃烈的殺意,甚至連聲線也黯啞了幾分,整個人正處於暴怒的邊緣。
“找到院長,在殷卓回來之前不能讓她出院,另外,安排一下,明天一大早把柯柔接回仰望閣,我不想她親眼看到!”
掛上電話,黑澤烈重新回到病房前,依然隻是靠站在牆上,讓悲戚的哭泣充斥心田。
失去孩子已經痛不欲生,更何況還是被最信任的人親手殘害。如果真相揭露,她又該如何麵對?
直至淩晨時分,哭聲漸漸消失,最後靜謐一片,黑澤烈才推開病房的門。
沒有開燈,和著衣服再次側躺進狹窄的病房,手臂越過她的肩膀,伸至她的腰際,緊緊將她瘦削的身子擁進懷裏。
走廊吵鬧的人聲走動和交談讓柯柔悠悠醒來,睜開厚重的眼皮,環顧四周,依舊是睡前的安靜。
安靜得似是隻有空氣在流動,並不曾有人在。
挪了挪身子,已經沒有昨天的疼痛,卻還是感覺全身乏力。
身側的床鋪微陷,柯柔緩緩眯上眼,努力地嗅了嗅,似是有熟悉的香水味卻又像是濃重的消毒水味道。
從溫媽媽出現到此刻,他似乎憑空消失了。
孩子,原來重要的永遠隻是孩子。
一切,不過是她自作多情,自我幻想。
嘲諷地勾了勾唇線,柯柔幹澀的眼角緩緩有瑩白的液體滴落。
“柯小姐,你醒了?我測測體溫!”清脆的年輕嗓音闖入病房,打破滿地的孤寂。
柯柔雙手撐著後腰,緩緩坐了起來。
護士拿著測溫器對柯柔的額頭,“滴”地一聲,完成了體溫測量。
“嗯,不會發燒!你的出院手續辦好了,待會你家人來接你就可以走了!”記錄下測得的體溫,護士隨手抽走了床頭上柯柔的床頭卡,也一並拿走了床尾插著的病曆,直接離開了病房。
出院?又該去哪?
彎曲起雙腿,將頭都埋進雙膝之間,柯柔腦海一片空白。
“換下衣服,司機在樓下等著!”
盯著埋進膝蓋裏的頭顱,黑澤烈淡漠的聲音透著濃濃的不悅。
突然出現的熟悉聲音,讓柯柔機械地抬起頭,接收到他不悅的目光竟“噗”地笑了出來。
一個失去孩子的女人,是不是看著就厭惡?
柯柔忽地感覺往事真是可笑的電影。
沒有任何的辯駁,柯柔默默拿起床尾放著的運動服,扶著牆壁進去了浴室。
等柯柔換好衣服出來時,病房裏已經多了一張輪椅,還站著剛剛測量體溫的護士。
麵無表情地看了眼輪椅,柯柔還是選擇坐到輪椅上。
現在的她確實沒多大的力氣繼續折騰自己,與其這樣,倒不如讓自己好過點。
待柯柔坐了上去,黑澤烈挑了挑俊眉,示意護士推著她離開。
小心翼翼滾動的輪椅在喧鬧的走廊上緩慢前行,柯柔一直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裙子,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即將被送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