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淵笑笑,“等你真的打算動手時,我不就知道了麼。隻是怕你對親人未必能如嘴上逞強的那般決絕。”
“我沒把秦蘭和孔濂溪當親人。”她可不會傻到要善待害自己的人。
“那外公和叔叔呢?”景故淵放下筆,攬過她的肩道,“總之不論你最後打算怎樣,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
他是以為她心裏又不痛快了,總是能耐得住性子遷就和哄她,將來的事她不敢說,但至少這兩年多來他是做到了當初對她的承諾,用盡一切的力氣對她好。
她拉起他的手,他近來總是筆不離身,手上又起了一層新繭,“我若是給你爹用新藥,但藥性太強,或許隻有兩成的機會能好,你願意讓他嚐試麼?”
他沉默了一會,該是清楚若不是沒有辦法了,不會讓他爹用命去賭一賭。“若是不試,父皇還能活多久?”
雖是殘忍了些,但還是與他說了實話,“活不過三個月。”
他的手收攏起來,壓抑著提前而來的不安,伊寒江傾身將他抱緊,隻想著多少能給他一些安撫的力量。
“明天讓我見見父皇。”
伊寒江應道,“嗯。”
未得皇帝的宣召,張敬本是不敢讓景故淵入內的,伊寒江卻是帶著他硬闖,太監們哭喪著臉一麵是失職後的懲處,一麵卻又是不敢用武力攔阻,真是兩難。
皇帝聽到響動從昏睡中醒來見到景故淵在側,氣他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罵了幾句。張敬奉上皇帝飲食作息記錄給她,什麼時辰進食,吃了什麼,什麼時辰入睡,什麼時辰曾經醒來,都有詳細的寫在本子上。
皇帝進食越來越少,因為病痛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大有衰竭油盡燈枯的跡象。
她扭頭看著他們父子無拘無束的聊著,這樣的機會也不曉得還有幾次。
內侍端進湯藥,張敬用銀針驗過,端到皇帝跟前景故淵伸手接過玉碗,“讓兒臣略盡孝道吧。”他舀了湯藥一小勺一小勺的喂。
皇帝喝了一口藥汁,皺了皺眉頭道,“這藥怎麼比之前的苦。”他抬頭看向伊寒江,“不會是你記恨,多加了黃蓮吧。”
那是因為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藥材裏有幾味味苦的藥材,她加多了一些分量,伊寒江笑道,“我哪裏敢呢。”
“別人或許不敢,你就難說。就怕你記恨朕之前對你過多要求,現在待到機會自然要報複回去。”皇帝撇過頭,竟偶然流露出孩子氣來,不願再喝了。
景故淵笑道,“父皇以前不是對我說過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麼。若是嫌苦,那讓張敬端些糕點過來。”
他揮揮手正要吩咐,皇帝卻是閉起了眼道,“這是朕什麼時候與你說過的?依稀是你剛中了毒,躺在病榻上休養的時候了吧。朕隻來得及喂你半碗藥,便趕去上朝了。”
景故淵握著勺子,保持著喂藥的姿勢,皇帝不喝,他就一直這麼端著玉碗拿著勺子,“那時候經禦醫診治,兒臣的性命已無大礙。卻還是勞父皇在朝堂和玉鉤宮來回的奔波,真是不孝。”
“朕雖然是每日下朝了便趕去看你,但因為國事,在玉鉤宮往往待不過半個時辰。每一回你隻是笑著和朕說好多了,卻是一點抱怨也沒有。朕知道你懂事,卻也因為你這份懂事,朕忘了你也隻是個孩子,怎麼可能一點也不怕。朕現在****躺在床上,隻能看著窗外的日月每日這樣的東升西落,心裏的感觸不是他人能懂的。”他停了停,“朕真的很對不起你。”
“父皇沒有對不起兒臣,反倒是兒臣不肖,若不是得父皇庇蔭愛護,這些年來又怎麼能安安穩穩躲在王府做個衣食無憂的王爺。”
“衣食無憂是不錯,卻不是安安穩穩而是驚濤駭浪吧。你什麼也不和朕說,朕也以為你在宮外真是過得好,要不是寒江說,朕怕是到死都被瞞在鼓裏。”
景故淵扭頭看了伊寒江,她聳聳肩,那是之前他下獄她有意和皇帝聊起他這些年的心酸經曆,好激起皇帝的愧疚。
皇帝睜開眼望著床邊紙紮的牡丹最終超脫的生死,永遠都是那麼美麗的綻放,“朕不怕死,黃泉那有你母妃,朕隻是放不下你。”
景故淵勉強一笑,“父皇會長命百歲,寒江的醫術多高明父皇也知道,隻要把她開的藥都喝完了,自然身子就會好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