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恐(1 / 1)

康熙12年,11月(1673、11)。

餘煙嫋嫋,透過碧紗窗,散了開去……

我坐在紫檀桌前,攤開《太白詩集》。“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讀到此處就再無法讀下去了,思緒也隨著那縷縷香煙散了開去……眼裏一層水霧升騰而起,世界變得模糊起來。

年少的我和表哥納蘭容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是一幅多麼美好而又令人向往的畫麵,卻如今被這深宮紅牆硬生生隔斷。

一陣清脆的湘簾碰撞之聲將思緒揪回來,心開始劇烈顫抖,手一哆嗦,桌上的書本沉沉落在如意天華錦紋地毯之上。蹲身拾撿時那雙黃稠藍絲龍靴已經在我眼前。

我拾起書本,轉身坐回窗前。能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於是也不再那麼害怕。他一隻手抓住我的臂膀,不費吹灰之力地將我瘦削的身子提了起來,另一隻手緊緊扼住我的下巴。

“朕的忍耐是有限的,別以為自己有點姿色就可以假清高,在後宮裏你連根草都不算!”他冷冷的聲音回蕩在我的寢宮,那寒冷仿佛要凝固這個黃昏。

我感覺我的胳膊快斷了,但不想叫疼,那是種更大的恥辱。

我無法撇開腦袋,隻能微蹙雙眉,閉上雙眼……以此來避開他那張冷若冰霜又不可一世的臉。

“看著朕!”這吼聲已經證明他又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了。“告訴你,朕殺你像踩死隻螞蟻一樣容易。”

我沒有睜開眼睛,進宮這一個月來,我就是用我的沉默和“抗旨”挑戰他的威嚴……這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寧願是那隻螞蟻。”我這樣想著。眼淚卻不爭氣地滴落下來,羞辱的感覺爬上了心頭。

見我眼淚吧嗒吧嗒滴落在地毯上,他臉上的怒氣消退了不少,突然柔聲問到:“你說,你說你要什麼,朕都給你!”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我輕而又輕地冷笑一聲。

聽見我的冷笑聲,看見我對他露出的不屑神情,他的怒氣一下子又回到了胸口,仿佛要氣炸了胸膛。那燦若繁星的雙眼裏燃燒起灼人的火焰,那火焰裏夾雜著憤怒、懊惱、羞辱、不甘……

他臉上的種種表情著實令我心驚膽戰,我知道,有些劫數在所難逃,他年輕俊俏的臉因憤怒變得通紅,鼻翼翕動,眼神輕輕掃過我的鼻梁、櫻唇、香頸……。

我驚恐萬分,開始掙紮,想要逃脫他的鉗製……雖然我身在皇宮,名義上是他的女人,但我必須為與我青梅竹馬的容若守身如玉,我堅定地想要用生命捍衛我無比聖潔的愛情!

但我終於羞愧地發現我纖細的臂膀、嬌小的身軀跟本撼不動他強大的力量,無論我怎麼掙紮都無法從他鐵鉗般的大手中抽出胳臂。懊惱的同時更多的是害怕。

我開始怨恨,怨恨自己的手無縛雞之力,怨恨阿媽為何要將我送進這金絲籠,怨恨命運給我那樣美好的愛情,卻又這樣狠心地將它扼殺,怨恨許許多多……

忙亂與驚恐中我聽到他的一聲冷笑,如千年的寒冰,刺穿骨骼。

換亂中伸手摸到我早就準備好的匕首,幸好,我準備好了它,興許今日可以躲開這一劫……

我說過:我要用生命捍衛我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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