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網縛妖界是我瓊華曆盡三代方想出的辦法，而我不過是區區弟子，資質平平，所想皆是荒謬。但這幾日我躺在床上，閉眼所見都是同門的鮮血慘狀。明知道師傅已經算盡遺漏，可是我始終無法放心，總覺得……”
他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在這個全部弟子都殺紅了眼的時候，居然有人能跳出來看清楚情況……我真的沒想到玄震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若非不幸死在這一戰，有這樣一位清醒的掌門，就算不複當初昆侖八派之首的盛景，瓊華也不至於落到隻剩下慕容紫英一人的慘淡結局吧。
可惜他終究隻是一個弟子，不可能阻止瓊華如今自取滅亡的舉動。即使能夠……命運注定了瓊華會在這條路上越行越遠。即使真有可能……
眼神一暗，我有些慶幸。幸好，幸好他終究隻是懷疑而並非真做出了什麼改變。
“我不知道。”
我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煩亂的心緒。
或許他此刻的猶豫和掙紮太過富有感染力，讓我無法不用最認真實誠的態度來做出回答。
“世間惟有上智與下愚者，能以大毅力大氣魄開創一切。觀門中眾人，或許惟有似玄霄者他日能揮劍斷腕，麵對師傅和眾多長老的決定依舊堅持自己的判斷。但那也是在將來，更別說夙瑤終究不過一介凡人，即便心中有疑亦不敢違背尊長，對天命有所質疑。”
“夙瑤所能做的……不過是在允許的範圍內盡自己的力量去做，希望天意能有所改變。即便事不可為，真有一死……到了那時，也可坦然麵對問心無愧。”
並非沒有痛恨沒有怨毒，兩次三番被人當玩具般耍弄，連點解釋都不清不楚，甚至沒有一點選擇的權利，連自裁都不行……然而即便有又如何？能夠完全複製記憶，隨意將人身體內的靈魂替換，甚至改變時間空間……這般的大能，即便非是神明……又豈是我區區一介凡人所能抗拒的？一想到這裏，心中的憤怒怒火便如同陽光下的白雪，瞬間熔化，隻剩下無力和疲倦……
我知道麵對茫然的玄震，怎麼也該說點安慰鼓舞的話，哪怕是看在他這麼多年和我一起生活，幫助兩多的份上，然而……或許是壓抑地太久，才會被他輕易勾起了心底的頹廢……我做不到。
“夙瑤，”極輕柔極輕柔，仿佛怕說的話嚇到誰的樣子。
我尷尬地垂下眼，不去看他。姐知道自己說的話消極地不象樣，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不用忍著。
“如果……我不跟師傅他們飛升，你願意留下來陪我嗎？”
我怔住。
“……”
“奪取到妖界的靈力之後，必定要休整幾日，畢竟很多弟子身上都帶著重傷，需要救治。到時候，我會向師傅提出留下。”
“若瓊華真的能夠集體飛升，則人間勢必會絕了道統。當初蒙九天玄女娘娘傳授，才有了我瓊華的存在。飛升雖好，卻就此不能再繼續斬妖除魔，逆了玄女娘娘的本意。到時候，我會以此向師傅請求，讓我留下以保留瓊華的一絲存在。縱然一開始師傅必然會勃然大怒，但我願意長跪請願……”
被我盯著，仿佛奇珍異獸般看，他一反平日裏的冷靜，靦腆地垂下眼，但隨即就又溫柔而沉穩地再次接上我的視線，專注認真。
“留下？”
我像鸚鵡學舌一般重複。
“隻是……大部分弟子一心成仙，願意留下的定然了了無幾，到時候我們手上隻有門中的典籍，沒有師傅和長老們在，即便我接任掌門，要將新的瓊華重新建立起來必然要花上許多年月。不可能像天界那樣飄渺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