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這個誌士威廉亞卑涅,自從係了鐵檻後,天地黑暗。這些狠如虎貪如狼的獄吏,當他狗馬一樣看待,踐踏鞭撻,任意施為。加以這些地方空氣腐敗,太陽又照不到,衣服也穿不夠,吃也吃不飽。體魄衰弱,顏色憔悴,實在難過。雖古人說“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然想起國民的前途,好像暗暗長夜,不知幾時才可以複睹天日。慨慷悲泣,是不能自禁的了。
卻說亞卑涅的夫人安氏,生得很標致也很聰明,與亞卑涅兩個伉儷是懇篤的。忽然聞亞卑涅被約翰王監禁,他這還了得,悲憤填胸,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但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幹得甚麼事出來呢!隻管抑抑鬱鬱過日,自是無可如何的了。然親切慈愛,婦人們必有這種特性的。於是日夜祈禱,祝他夫君在牢獄裏頭平安無事,將來快一點兒出獄。到了禮拜這一天,他一定親到倫敦某街一個禮拜堂那裏,代夫祈禱。這個禮拜堂離他的家裏大約三裏多,年中不問刮風下雨,總沒有間斷的。
不料那個約翰王的嬖臣叫做欹康的,近來同著他的屬官佐治巡視各處地方,順便偵探民間的舉動。有一日到巡視完了的時候,正要回首府去。剛剛行到隔倫敦不遠的負郭地,在路旁那間咖啡店吃一杯咖啡,略歇一歇足。同這個店主說東講西。那個狡猾黠智的欹康,無端向那個店主問起來,說道:“你做這裏的店主已好久麼?我們本為除盜安良的官吏,因為查察民間的疾苦,巡視各處地方的。這回巡視,見古來的政治沿襲既久,少不免有許多流弊。幸虧世運還有轉機,到處山村僻野的人民,他們的智識都長進起來。甚麼討論會,甚麼演說會,到處都有了。又這些熱誠愛國的人物,議論朝政,縱談時事的也還不少,與從前的頑固陋劣真是差得遠的。
這個地方的情形是怎麼樣?也有愛國會、演說會沒有呢?有所謂誌士的人物沒有呢?”那個戇誠愚直的店主那裏曉得世途上有這些險山獻,聽他一番說話,直當他做誌士看待,很賞識他的熱心。心中說道:“不料今日官場中還有這等人物!”便答道:“今日朝政這樣腐敗,人民受盡痛苦,不消多說,大概總可曉得的。一有愛國的誌士出來少少運動說話,少少激昂,就被那野蠻政府拿去了
原來演說開會這種事情,亦不過想開發民智,激發起各人愛國的熱心。何曾有妨害公安,可驚可怪的舉動?那種橫暴官吏,初不管甚麼,一見這樣事便去幹涉起來。近來有一件最慘目最傷心的事,就是前兩個月,那誌士威廉亞卑涅被監禁的事。貴官想是知道這個人了。因為他從前有一日在演說會演說,有一兩句講起現在朝政有不妥當的事情,就被定了監禁五年的罪。貴官也想聽見了,最可憐是他的娘子。他的娘子叫做安氏,自從他的丈夫入獄後,倉皇奔走,都沒有一個法兒想出來。
隻得祈禱上帝,保他夫君無恙。每逢禮拜日,一定自他的鄉村跑出倫敦,月月如是。見他的人,是沒有一個不感他的至誠,憫他的不幸的。今天禮拜,一早又向倫敦去了。想這時候不久就要回家,回時一定經過這裏的。”話還未說完,那個咖啡釜子裏水剛煎幹,店主大吃一驚,趕緊拿一個手桶,往這邊的小河子汲水去了。才走得幾丈,遠遠望見有一二十歲的婦人蹣跚而來。心中想就是亞卑涅的夫人,為夫祈禱回至這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