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該歇息了吧?老爺吩咐過小姐明兒要早起,為進宮選秀做準備,可是大日子呢。”換上新燭台,扶綠看著在窗前癡立已久的人兒猶豫著開口道。“進宮?”癡人兒聽見這一詞背影微微晃動一下,轉身拾起地上的明黃轉軸,就是為這一旨詔書,我將是既姐姐之後南宮家第二個被送入宮的女子。終是躲不過,躲不過啊。
“是啊,小姐,明兒就是初一了小姐進宮的日子啊。以前就聽扶柳說皇宮好大好漂亮呢,那妮子自從隨佩小姐進宮後就回家省親那見過一次,也好久沒見她了,這下可好了,明兒和小姐一起進宮又可以見到她呢。”小丫頭一臉的興奮,我卻眉頭深鎖:“進宮,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啊?”
“小姐是擔心什麼嗎?不說家世,便是小姐的容貌才學也定能和佩小姐一樣封個娘娘做的。”“放肆。”扶綠大概從未見我如此生氣,被我輕輕一喝嚇到,忙跪倒下來,“宮中之事是我們能隨便說的嗎?明兒個入宮,你說錯一句話都可能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禍叢口出的道理不明白嗎??還有,姐姐已逝,有些事就莫要在提了。”
“小姐,綠兒知錯了。”看著扶綠跪地已久,卻也不忍再苛責,擺擺手示意她起來,“罷了罷了,你下去吧,這兒不用你伺候了,明兒你也要早起的,我會休息的。”許是見我心境不大好,小丫頭答個‘是’,起身後未多說半句就已退出門外。
起身移步床前,順手從玉枕下拿出姐姐入宮前留給我的《環佩集》,書頁依舊如新,猶記得姐姐入宮前夕將書交與我時說的那翻話:“小妹,姐姐明兒個就要入宮,這一去以後見麵怕是難了,也罷,心已死到哪裏都不是一個樣呢?世人都道我們絡家榮貫皇朝,可誰又知道身在這氏族中的無奈/?到不如身在尋常百姓家,男耕女織,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雖沒有錦衣玉食,可未嚐不是一種幸福呢?姐姐這一生已是無望,入得那深宮隻求能平靜過完半生便以足矣,這個家姐姐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如若能嫁個如意之人平淡一身倒也好了,隻是我家小妹這容貌怕是爹爹也~~~~~~該是怎樣的男兒才能配上我家小妹呢?”怎樣的男兒?怕是姐姐也猜不到,便是那一朝之主,那曾經是她丈夫之人。
輕啟書麵,映入眼簾的依是那句“環璧結衣永不離”,右下角書‘鴻書’二字。環璧,‘佩’也,隱喻了姐姐之名,書寫剛勁有力,不似女兒家那般柔弱,當是一男兒所寫,能在姐姐的詩集上書字,又讓姐姐如此寶貝的,當是與姐姐兩心相映之人吧。未聽姐姐提過,是怎樣之人呢?
正在思索間,卻聽見幾聲敲門聲,以為是扶綠,便也未動身,隻輕輕答一句:“綠兒,我呆會就歇息,你先退下吧,今兒晚上這邊不用你了。”
“裳兒,怎麼還未睡下?”低頭欲繼續翻書,渾厚的男聲隨著門的打開傳進來,那不是爹爹的聲音還是誰,我慌忙將詩集放回玉枕之下。起身將爹爹迎往桌邊,“爹爹這麼晚來找裳兒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剛巧經過你門口看你還未熄燈,就過來看看,怎麼還不歇息?休得耽誤了明天的選秀大事。”
“爹爹教訓的是,隻是明兒就要入宮,女兒心裏有些不舍,想多看看罷了。爹爹放心,入宮大事,女兒省得。”說著但覺眼前似有水汽迷朦,不是為不舍,而是為人心。聽我這話,爹爹稍疵一下,留下一句“你向來懂事。”便轉身欲走。
“爹爹且慢。”一個疑問一直縈繞在我心頭,今日今時不問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爹爹頓住了腳,我淡淡的開口道:“姐姐````姐姐``她``真的是病死的嗎?姐姐身體一向大好,為何會突發急診?而且太醫院也無姐姐病史呢?”
“聖旨上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嗎?天花之症,來勢太快,待到發現為時已晚。人已經去了,就不要再多追究了。”爹爹漠然的回頭,仿佛剛剛所說之人與自己無半點關係,“你隻要做好自己該做的,其他的事你不用去管。”不用去管?好一句不用去管。我輕輕扶住桌沿,“爹爹說的````女兒記住了。女兒還有一事想問爹爹,女兒如若說```不``想``進宮,爹爹會應允女兒之意嗎?”不死心啊,明明知道會得到怎樣的答複卻還是忍不住問出。爹爹呆楞一刻,似歎了口氣,:“入宮之事已成定局,即便是你不願你也隻能入宮,三年前若不是你還年幼,以你之貌,也不會讓傾佩先行入宮。身在氏族你們從小便應懂得你們的一切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你的榮華你的富貴皆是絡家給予,現在也隻是你門為這個家付出的時候了。你可明白了?”
“女兒````明白了。女兒這便歇息,爹爹你也早些回屋吧。女兒````送爹爹。”怎麼還會不明白?這一翻話好似冬日之水將我淋個透徹,也澆滅了對這家僅存的一絲好感。終是明白為何姐姐說寧願身在尋常百姓家,寧可不要這錦衣玉食。“你若真的明白就好。”說完卻頭也不回的走了,餘下的是一室的冰冷和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