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策身後的兩人訝異的立在原地,全然沒有想到門外的人聽去了他們的談話。
“芷雲……”軒轅策猶如被一個霹靂擊中一般怔在原地,半晌突然痛苦地低下了頭。
“原來他們說的全都是真的……”芷雲緩緩開口,向前走了幾步,“我回到江家,幾日後便有人同我說你可能就是敵軍失蹤已久的軒轅長子,當時我本是不信的,我那時在想,一個這般溫潤如玉的男子,又怎會是滅我南蠻百姓的敵人?”
軒轅策說不出話來,芷雲看著他,伸出手去,撫上了他的臉頰:“然而幾天前,有探子向我阿爹說,有兩個中原人混進我南蠻邊境,似乎在打聽你的消息,當時阿爹本是要殺他們的,可我阻止了他,我以為他們是來尋你的家人,可沒想到,真的被阿爹說中了,你果然是軒轅長子,赫赫有名,殺我南蠻義軍的軒轅大將軍……”芷雲的話語中,無喜無悲,讓人聽不出她的心思,然而她顫抖的指尖卻泄漏了她所有的情感。
“疾風……我並不怪你,你是軒轅家的人,而我是江家的人,我們之間,早已注定。”
“我記得你曾說我穿這紅衣好看,而且你又提及到你的妹妹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我總想著,什麼時候好好打扮一下,讓你比較一下我與你妹妹哪個更加漂亮,我今日來,本是想為你跳一支舞的,我想讓你看看我們南蠻女子最美的一麵,而如今看來,已經沒什麼必要了。”芷雲扯開一束笑顏,掩蓋住了眼中的淚水,轉身離開。
“芷雲!”臉龐的溫度驟降,軒轅策慌忙抬頭叫道。
江芷雲停下步伐,側頭繼續笑著,然而這抹笑容卻刺痛了他的眼睛:“半個月後,江家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疾風……保重!”說罷,她紅色的身影便快速的消失在竹樓的拐角。
一切景物在他的眼前模糊了,他望著翠綠的林間,模糊地看著那一抹紅影愈飄愈遠,接著,他藏積已久的淚水便落了下來。
他有多久沒有這般脆弱的流淚了?
他今年二十了。
自母親死後,他便再也沒有哭過。
距今,已有十四年之久。
。
綠林的盡頭,江芷雲突然倒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芷雲,自你出生之時,我便算出你這一生永遠都會為情所困,一旦動情,你將萬劫不複,甚至是賠上性命,我之所以把你安置在這樣一個偏僻無人之地,之所以沒有為你安排婚事,就是怕你難渡情劫……”一臉疲憊的江家家主緩緩走來,眼中充滿悲痛的神情。
“阿爹,芷雲不悔。”芷雲抬頭看向父親,淚水混著鮮血流下臉龐。
“芷雲,你是江家長女,也是江家的希望……”
“是,芷雲會好好活下去。”她說著,將頭低了下來。
“然而若你再動情念,定會心裂而亡……”
沒有聲響,隻有芷雲沉重的呼吸聲。良久,江芷雲再次抬頭:“阿爹,芷雲願受蛇蠱延命。”
蛇蠱,若能延命的,必定是最毒之蠱——金蛇蠱。
然凡人若沒有堅強意誌,定會為金蛇所噬,輕則毀其身體、心誌,重則——喪命。
“芷雲……不悔!”
。
公元219年春,南蠻江家議和。
三月,軒轅軍整頓回都。
。
“將軍,戰事已結束,為何你近日還是心緒不寧?”軍師歎了口氣,站在軒轅策身後。
他雖沒有從小看著軒轅策長大,然而將近三年的軍營生活,也讓他認識到軒轅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很善良,善良到不忍再去傷害任何無辜的人,然而他的善良卻在家族利益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無事,隻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而已。”軒轅策回首,淡淡一笑,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然而這抹笑,在年長的軍師眼前卻看出了一抹傷悲。
也許這場戰爭,使得他失去些什麼吧。
“我想去南蠻邊境走走。”自他回到軍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去過那邊境了。
那個邊境,曾經承載著他許多美好的記憶。
來來往往的人群,老伯的笑聲,田裏人們辛苦勞作的動態,泉水冰涼的觸覺,翠竹滲眼的綠,以及——那一抹耀眼的紅。
“將軍且去,我會回去同王將軍說的。”軍師退了一步,低下了頭。
南蠻邊境,還是如以前他來時般熱鬧,甚至,更勝以前。
兩家和平,受益最多的不過是百姓。隨著邊境之門的打開,前來市場交易的中原人也多了起來。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漸多,軒轅策身著便衣走在其中,雖驚豔的目光很多,然終究還是沒有引起多少的騷動。
他駐足停下,停在當初與芷雲一起來過的小商鋪門前,迷惘的,久久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