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Singing
in the
rain
我從遠方趕來，隻為赴你一約。
難道老師沒教導過你要守時麼？遲到的人該受懲罰，你怨不得別人啊。
此時起，所有人的等待都宣告終止。
——楊歌日記之八
楊歌穿著長長的麻布裙，披著漁網披肩，脖子上掛著叮叮作響的貝殼項鏈，手腕上還戴著那條石頭手鏈。楊歌拖著大大的行李箱，一路招搖過市。
陽光熾熱。楊歌抬起手遮在額前抬頭看，天藍藍。楊歌輕巧的笑。
楊歌沒有回家，找了家網吧登陸MSN。
MSN是剛注冊的，從校友錄查出何言的帳號，加為好友。
何言大驚：“楊歌？你真的是楊歌？”
楊歌伏在電腦桌上長久的笑。
何言發來視頻請求，楊歌猶豫一下，將攝像頭擰向牆角。
“楊歌，楊歌，是你嗎？真的是你？”何言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焦急和不可致信。
楊歌嗬嗬笑，“何言。”視頻裏也看不到何言，攝像頭對著一隻陶瓷杯。
兩個不敢直麵相對的人。
“楊歌……”何言的聲音低下去。
楊歌向網吧老板買了杯水，回到位置上。坐了太久的火車，身體疲憊，精神有些渙散。
楊歌等了一會，等不到何言開口，想了想，敲出一行字。
“何言，我再等你一個星期。”
然後對著麥說聲“拜拜”，關掉MSN。
楊歌住進古城的招待所。當然，古城已經翻新改良，變化極大。繼續叫古城，是因為楊歌發現，走了許多遍的那條古街仍未變，就連那些樹木，也依然不見高大。
夏日的陽光裏，楊歌坐在街邊的長椅上咬著冰激淩。長長的裙擺鋪灑開，像朵怒放的花。
可這樣的日子隻有一天。一個星期內的另外六天，古城都在下雨。記憶中，古城並不多雨。不知是自己的記憶出了錯，還是今年古城反常。哭泣的古城，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雨水嘩嘩的流進下水道。
楊歌趴在窗台上，看著雨水衝刷窗子，看著看著就衝進廁所。
楊歌的隔壁住著來古城遊玩的一家三口。那個孩子，小小的胖胖的，喜歡穿著亮晶晶的白色紗裙在大廳裏跳小天鵝。
那個孩子說，這座城市不是在哭，是在洗澡。洗掉不該有的髒東西。
楊歌恍惚間看到了什麼東西順水飄走。
那個孩子說，阿姨你也看到了？
楊歌驚：什麼？
孩子胖胖的手指向外麵的流水：那些螞蟻啊，阿姨你也看到了對不對？它們喊著救命啊救命啊，就是沒人去救它們。我想出去呢，可是媽媽不讓，說淋雨會感冒。阿姨，你也看到那些螞蟻了對不對，你聽到它們喊救命對不對？
楊歌蹲下來，順著孩子的手看去，什麼都沒有看到。楊歌摸摸孩子柔軟的頭發，說，阿姨教你跳舞好不好？
孩子拍手笑：好啊好啊，阿姨你會跳什麼？
楊歌拿起地上控水的雨傘，衣裙旋轉：采蘑菇的小姑娘，背著一個大竹筐……
孩子跟著轉圈圈，拍手唱：清早光著小腳丫，走在叢林和山崗……
丟了雨傘，楊歌拉著孩子的手跳，“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就是那金色的太陽”。這首歌太古老，孩子不會唱，隻跟著哼哼，手臂柔軟的擺動。
楊歌很快累了，癱坐在沙發上喘氣。孩子還沒累，指著漸歇的雨，叫，阿姨，咱們去看看那些螞蟻。
楊歌被動的被拉到院子裏。大雨果然變成了毛毛雨。楊歌把傘撐在孩子的頭頂，小孩子沒有在意，專心低頭尋覓著螞蟻。
楊歌又感冒了。
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吃完幾片退燒藥，楊歌對著電視發呆。
孩子咚咚跑過來，對著楊歌刮臉蛋：羞羞羞，我們一起淋雨，為什麼隻有阿姨病？
楊歌對孩子做鬼臉：感冒和淋雨無關。
七夕這天，雨從黎明就開始淅瀝。
楊歌穿上一條絢麗的裙子。那是十八歲那年，楊歌用盡所有的錢物和一個女孩換來了。楊歌隻穿過一次，坐在野花坡上照了張照片。
楊歌把裙子卷成小卷放在背包裏，帶著它從西走到東，一直想穿，一直舍不得穿。年滿三十歲的楊歌想，再不穿，就真的沒機會穿了。
楊歌穿著刺繡的乳白色襯衣，披著漁網披肩，走下樓梯。
孩子羨慕的繞著楊歌轉：阿姨，裙子好漂亮，阿姨，可以送給我嗎？
孩子的媽媽走過來，拍拍孩子的頭，責備：沒禮貌。然後笑著看楊歌，然後就愣住。
“楊歌？！”
楊歌歪頭，驚訝的看這個女人。
孩子的媽媽叫：“楊歌，你真的是楊歌，我是王笑笑啊。”
這個名字，衝出塵土衝進楊歌的腦袋。
“王笑笑！”楊歌也叫，仔細辨認記憶中的王笑笑。那個泰迪熊王笑笑？
楊歌笑起來，似乎是個好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