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ong
long ago
十八歲時，我做測試，心理年齡是三十六歲。
十九歲時，再做測試，心理年齡是三十八歲。
二十歲時，我已經是四十歲高齡了。
這麼推算，我遇到你時，正是花樣年華。
——楊歌日記之一
楊歌與何言相遇時，兩個人都是七歲。但是按照楊歌的算法，楊歌那年正是花季少女一小枚。
那個年代，冬天總是有很大的雪，雪花總是很大很大。孩子們總會穿很厚很厚的防寒服。
楊歌的防寒服是鵝黃色的，背後有隻大大的米老鼠，胸口上有隻小小的唐老鴨。楊歌最喜歡在下雪的日子穿上這件防寒服，踩著雪地鞋咯吱咯吱去追雪花。
冬天好玩的東西很多，比如鞭炮，比如煙火，比如廟會。
廟會上有敲大鼓的，踩高蹺的，扭秧歌的。還有烤紅薯，炒栗子，糖葫蘆。還有許多許多的大人和小孩。大家比衣服，比零食，比紅頭繩誰的更豔。
楊歌騎在爸爸脖子上，一手抓著呼啦拉轉的彩紙風車，一手舉著糖葫蘆，伸直脖子看著赤膊敲大鼓的人，美滋滋笑著，一轉臉就哭了。
有個胖小子正用黑乎乎的肥手抓著自己的寶貝防寒服。
熙熙攘攘的人群裏，這隻是個小插曲。哭嚎打鬧的小孩子和互相道歉聊天的大人。
楊歌那時就知道這個小鎮很小很小，人群中一轉臉就會遇到故知或熟人。
兩個爸爸是曾經的戰友，幾年沒見，扔下兩個孩子就握手擁抱起來。
楊歌發現情勢急轉而下，老爸叛變，隻好自救。一甩糖葫蘆，橫眉冷對小胖子：“賠我的米老鼠！”
小胖子自然就是我們的小男主何言。
何言詫異的看看自己麵前的糖葫蘆，張口咬下一顆，含糊說聲“謝謝”。
楊歌一個踉蹌，捂住熱血翻騰的胸膛，淚水又欲跌落。這這什麼人啊。
何言憨厚的笑：“你的糖葫蘆真好吃，能不能……”
楊歌看看流鼻涕的何言，又看看粘了不明液體的糖葫蘆，異常燦爛的笑。
糖葫蘆永遠地沉睡在了雪汙地上。
於是，何言放聲大哭起來，一邊把鼻涕甩的亂飛，一邊抽搭：“你，你，你，浪費零食……”
楊歌藏在爸爸腿後，伸出個小臉，吐舌頭糾正：“你廢物啊，是糧食，不是零食，嘖嘖，你舌頭上肉太多了，胖子。”
何言微怔，然後嚎啕。
楊歌也調整表情，淚眼汪汪可憐巴巴地絞著爸爸的褲腿。
兩個爸爸才想起身旁的孩子，不明所以，看不出誰更可憐。
何言是憤怒的真哭，哭得岔氣，說話嚴重不連貫。
楊歌是假哭，捂著臉揉著眼睛，也不肯多說話。
最後被帶走，一個朝西一個向東。楊歌依然坐在爸爸肩膀上，舉著另一根糖葫蘆，氣宇軒昂。何言則被老爸拽著胳膊一路數落，臉上鼻涕未幹，不甘心的蹭在老爸衣服上，換回更嚴厲的訓斥。
那時候，楊歌就知道，女孩子哭一哭，可以得到布娃娃和糖葫蘆。何言也從此知道，男兒有淚不能彈，打落牙齒要往肚子裏吞。
何言也記住，紅顏是禍水，惹誰也不能惹女人，尤其是看起來很可愛的女人。
嗚嗚嗚，人家隻是看她可愛想和她做朋友嘛，嗚嗚嗚，無妄之災。
何言對著鏡子吐舌頭，看自己的舌頭是不是真的很多肉，順便為自己第一次追女生失敗而祭奠。
楊歌回家被媽媽大罵一通，髒了的米老鼠防寒服被扒下來洗，再沒機會穿。因為來年，防寒服就變小了，袖子短了一截。媽媽把它送給了鄰居小妹妹。
楊歌抱恨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