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淚水不聽她的話,越發洶湧地流了出來。
其實她更想對爸爸說,她真的好想再讓他高高地把她舉起來,她想要抱著爸爸的手臂穿過馬路,想要在她長大而爸爸年邁時,為爸爸做飯、帶爸爸上街,像小時候爸爸哄著自己那樣去哄爸爸……
“爸,我要回去了,你在另外一個世界裏,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天色漸漸暗下去。
蔚藍的天空變成了沉暗的藍,白雲的顏色也漸漸變得暗淡,周圍荒草萋萋,月亮從很遠的地方朦朦朧朧地升起,一顆一顆的星星從天際陸續冒出來。
她看看天色,最後看一眼爸爸的照片,站起來,下了很大的決心轉身離開。
她一直沒有回頭,直到走得很遠時,她才停住腳步,緩緩地往那個方向望去,目光落在那簇紫色上,暗淡的微光中,風信子在風中輕輕搖曳,訴說著無法言喻的憂傷……
晚秋的空氣有些涼,希心羽回到居住的地方時,已經華燈初上。
路燈下,希心羽單薄的身影被淡淡的光暈籠罩,清麗的臉龐顯得格外柔和,身後有一道長長的影子,看上去有些孤單。
就好像一朵夜裏盛開的花。
她踩著街道的方格地磚,一路上都在思索,到底是誰給爸爸送的花?在她的記憶中,爸爸不曾有什麼好朋友,而自己在孤兒院這麼多年,也始終沒有人去看過她,她實在想不出來。
“臭小子,你再瞪一眼試試!”
突然,寂靜的夜空被一個囂張的聲音劃破!
希心羽順著聲音望過去,發現不遠處有一群人圍著一個男生,看起來正在發生一場惡戰,被困的男生背對著她,她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覺得身影有點眼熟。
“笑?你還笑?我看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剛才叫喊的那個人舉起手,一拳重重地打過去,男生沒有閃躲,整個人被打倒在地。
希心羽愣了一下,看到被打的男生搖搖晃晃地又站了起來,這次,他的側麵剛好朝著她。他的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修長的身形在黑暗中顯得與眾不同,那種隱隱迸射而出的高貴氣質,讓他在眾人中如同鶴立雞群。
他分明傷得不輕,可是沒有一點兒服輸的樣子。映著暈黃的燈光,她甚至覺察到他臉上淡淡邪魅的笑容和挑釁的嘲諷。
她心頭一緊,急急地走了過去。
“怎麼,你就這麼一點兒力氣嗎?還不如你說話的聲音大。”男生低沉的嗓音隱隱有些沙啞,可是聽在耳中覺得十分悅耳,像有一種吸引人心的電磁波從他的聲音中透出來。
“媽的!真是找死!”被激怒的那個人皺眉,使勁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然後對著邊上幾個人使了個眼色,頓時,所有人同時一擁而上,對著地上的男生拳腳相加。
希心羽走近了一些,焦急地看著躺在地上的男生,昏黃的燈光將他的麵部照得陰暗不明,她能感覺到那是一張極其俊美的臉,一雙漆黑的眼眸在黑暗中迸射出驚心的光亮!
他的嘴唇似乎抿得很緊,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倔強的神色!
她的心有些觸動,這樣的倔強,讓她想起自己在孤兒院被欺負時也緊緊咬著牙不吭一聲的情景,她心裏突然有些發緊,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
“住手!”
她大聲地喊道,心卻止不住在顫抖,她有些害怕,可是又無法就這樣離開。
那幾個人聽到喊聲都停住了手,朝她看了過來,猶如一群野狼的狩獵被打擾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危險地盯住她。
“你……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好意思嗎?”
“小丫頭,你多管什麼閑事,再說是他招惹我們的,分明就是找死!”帶頭的男人看起來年齡也不大,他怒衝衝地瞪了她一眼,又朝著地上的男生踹了一腳。
地上的人隨著他的動作身體痛得一縮,又將頭扭向一邊。
但隻是那一眼,就讓希心羽的心猛地一揪。
他?竟然是他!
她屏住呼吸,又走近了幾步,借著昏黃的光線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月光淡淡地灑在他的身上,他額前的發絲漆黑柔軟,淩亂地擋在眼前,倔強的目光從發絲的縫隙裏迸射而出,雖然他的臉上滿是血絲和傷痕,但那精致的五官就仿佛是地獄裏綻放著的彼岸花,美得有些令人心驚!
他明明已經痛得微微顫抖了,但神情依然不服輸,抿起的紅唇仿佛兩片淒豔的薔薇花瓣,挑釁地勾起。
希心羽看清他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個人,居然真的是蘇諾!
他身上已經多處受傷,額頭上的血流到了臉上,可是他還在笑,尤其是他的眼睛,那種令人心悸的光似乎抽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這讓她想起那次在醫院裏他雙眼緊閉的模樣,她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他分明沒有力氣了,卻還在掙紮著想爬起來,並且語氣虛弱地嘲笑著:“嗬嗬,你們的動作,比女生的還輕……沒有吃飯嗎?嗬嗬……”
希心羽怔怔地看著他,他的臉孔映照著美麗的月光,眼裏仿佛亮起了無數星辰,和夜空的星星交相輝映!
然後她轉過頭,緊張地盯著他對麵的那些人。
“你這個臭小子!”那群人一聽,頓時怒發衝冠,轉身惡狠狠地瞪著蘇諾,卻隻是握緊了拳頭,沒有再動手。
也許,是看他真的傷得太重了,他們怕弄出人命來吧。
“我已經報警了,很快警察就會來的,你們還是快點走吧!”希心羽一個箭步衝到蘇諾麵前,將他擋在身後,然後舉著手機對那群人說。
那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對著地上的蘇諾恨恨地握著拳頭威脅:“小子,以後別逞能,今天算你走運,下次別再讓我們碰到你,走!”
看著那幾個人走遠了,希心羽回過頭,將蘇諾扶住,讓他依靠在她的肩上。
銀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
淡淡的銀輝中,他漆黑的睫毛上染上了一些鮮血,那雙眼睛雖然半閉著,卻依然讓她有種不敢直視的感覺。他的額頭、嘴角不停地往外滲出血,絕美的臉因為那鮮豔的血色更加令人心驚,此刻,他就像一隻負傷的妖精,無助而脆弱得讓人心疼。
希心羽咬著下唇,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她怎麼都想不明白,他本來就傷得那麼重,搶救過來才沒兩天,怎麼就有力氣從醫院跑出來,還弄成這個樣子?
她小心地掏出手絹為他擦拭臉上的血漬:“你沒事吧?還撐得住嗎?你別怕,我送你去醫院!”
她一邊說著,一邊努力地想要把他扶起來。
蘇諾感覺到毆打自己的人群已經散開了,一個柔軟的身體靠向自己,暖暖的,帶著一股桂花的清新氣息,他費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隻看到一個淡淡的影子在眼前晃動。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睜開眼睛——
橘色的燈光從街邊照來。
朦朧的光芒籠罩在一個單薄的身影上,一張清麗柔和的臉映入眼底,女孩的眼神那麼溫柔,正深深地凝視著他,眼裏滿是緊張和焦急;她的唇瓣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麼,可是他聽不見。
她看起來那麼美好,就好像揮著翅膀的天使一樣……
他輕輕伸出手,想去觸碰她的臉頰。
“你,是來送我下地獄的嗎?”他有些自嘲地說,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
看著他伸出的手,希心羽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將他的手握住,目光疑惑不解。
下地獄嗎?
他到底經曆了什麼,要將自己判進地獄裏去……
撇去心中的疑問,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將他移到旁邊的石椅上,還好她在醫院裏幫忙有了些急救的經驗,她檢查過他的傷口之後才放下心來,隻是一些外傷,加上上次還沒有完全好的傷口,才讓他像現在這麼虛弱,隻要回去好好調養,就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她低聲呢喃,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生命,是那麼美好而寶貴的東西,為什麼每次見到你,你總是要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呢?”
她的聲音很輕,仿佛天使的囈語,夾著淡淡的心疼,傳到蘇諾的耳朵裏。
蘇諾緊皺的眉心微微鬆開了一些。迷糊中,他好像又聽到了夢中的那個聲音,像天使一般,在他的耳旁低喃,緊縮的心莫名地就放鬆了……
沒有手機。
沒有聯係方式。
他又昏迷不醒。
希心羽看看天色,皎潔的月亮在頭頂凝望著他們,散落在周圍的星星則調皮地眨著眼睛。
她看了蘇諾一眼,覺得很無奈,最終隻有決定先將他帶回家再說。
攔了一輛出租車,在司機的幫忙下,她才將他移進車裏,下車後,司機眼神很曖昧,囑咐她照顧好自己的男朋友。
她淺淺一笑,也沒多解釋。
她吃力地將蘇諾攙扶進屋,幫他把臉上的血漬清洗幹淨,沾滿泥土的外套也脫掉了,然後脫了他的鞋子,為他蓋好被子,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到床邊大口喘息。
到底是為什麼,讓他放棄自己呢?
到底是為什麼,讓他看起來總是那麼悲傷呢?
她看著熟睡中的蘇諾,漸漸有些出神,他臉上的血漬擦幹淨後,麥色的肌膚在明亮的燈光下非常細膩,五官精致美麗,尊貴孤傲的氣質從他的眉宇間散發出來,他睡得很沉,像初生的嬰兒般純淨乖巧,卻無法抹去眉宇間那抹濃鬱的憂傷。
他是如此俊美出眾,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高貴的王子一樣令人著迷!
她記得郭姐曾經說過,他是致遠集團的獨子。
雖然她不知道致遠集團到底代表著什麼,但他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分明應該幸福地笑得像陽光一般燦爛,可是他就連在睡夢中都無法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