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媽,你是跟不上時代了,我們這些地方的發屋水平低弄出來的是不太好看,其實頭發染得好是很美的!”
看姐姐我就知道染發弄的好可以很美,可是那不是我能承擔的。
擺好除夕夜的一桌子菜,我那個爸爸適時的出現了,還帶著那個就沒怎麼抱過我的奶奶。姑姑和他們倆到院子裏燒紙錢獻祭先人,我本來不想去的,奶奶很嚴肅的說:“你也是王氏子孫。”我不得不跟他們下樓,我想她是忘了我早已改從了母姓。
一個個金色的、銀色的紙元寶放進火裏,上麵的化學物質燃燒後熏得我掙不開眼睛。閉眼默念著:“媽媽,這些你需要嗎?我燒的這些都是給你的,都是給你的。你看得見我嗎?”
燒完紙錢回到家裏,奶奶又開始在飯桌上念叨什麼老頭子走了就人走茶涼一類的話,這些話我聽了快十年了,耳朵都麻了。但看在她頭發花白,皺紋滿麵的份上,我盡量忍耐著沒有打斷她的話,隻是低頭慢慢啃著雞腳。
突然一直湯勺伸進了我的麵前,裏麵是一大勺糯米八寶飯。我那個爸爸說:“怎麼老啃那光骨頭啊。你姑姑做的八寶飯是最好吃的,記得你從小就愛吃,快拿碗接著。”
是的,我小時候曾經愛吃甜食,但他不知道這十多年間我早已變了口味。這等甜膩的吃食,於如今的我而言已是極難下咽。
我不得不抬頭說:“我不想吃。”
他也不管我的意見,口裏說著:“接著。”就把八寶飯倒在了我的碗裏。
是的,他還和年輕的時候一樣強橫,隻是這種強橫隻能在麵對自己的女兒的時候耍耍了。近看這個年輕時赫赫有名的王大公子,兩鬢已是微霜,而且原本白淨的臉上泛著一種奇異的青灰色。記得媽媽說他年輕的時候的外號叫“金花”,因為那時候“金花”二字是美的象征。但他的脾氣可不像他的外表,誰敢當麵叫這個女性化的外號他揍誰。那時候哪個男的敢接近媽媽他也揍誰。媽媽說其實並不是他打架真那麼強悍,他也被人揍慘過,隻是揍慘他的人之後都會更慘,因為他有一個解放後就一直在公安局工作,最終做到副市長位置的父親。
吃完年夜飯我幫姑姑收洗碗筷,姐姐抹桌子、掃地。我那個爸爸和奶奶姑父在客廳邊看春節晚會邊聊天。等我做完活計回客廳,還沒坐下,那個爸爸突然問我:“小葉,你有多高了啊?”
我納悶他上次不是問過一次嗎?怎麼又問?但還是回答:“一米六七啊。”
“哦,我怎麼覺得你又長高了?”
“是因為你坐著,我站著,你仰視才會覺得我更高了吧?女孩子成年後一般就不會長身高了。”
“真是覺得你又長高了。學校不是每年要檢查身體的嗎?你該再量量身高的。記得你幼兒園的時候,一小丁點兒,整整比同班別的孩子小一圈。你們老師都怕你被欺負,特別關照你。她肯定沒想到你能長這麼高。”
是啊,那時老師怎能不怕我被欺負,不特別關照我?此時學校又怎會有閑心來關心一個非正式學生的身體健康?其實,那時候老師完全多慮了,那些年月總是我在欺負別人的。
在春節晚會小品節目的特意逗樂下,這個奶奶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這個曾經的中學校長把治學嚴謹理解成了嚴肅,從那個學校出來的學生都永遠忘不了她那種冰冷的神情。後來老頭子急病先走,她被迫抑鬱的提前退休後,嚴肅不改,卻變的絮叨。生活主題就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罵今朝世態炎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