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王子發瘋(1 / 3)

哈姆萊特突然發瘋了,狡猾的國王叫來了王子殿下兒時的夥伴,又叫來了奧菲麗婭小姐,但誰也沒有探聽出真正的原因來。

艾爾西諾城的冬天是寒冷而又漫長的,遲遲不來的春天讓這小城裏的居民們終日蒙頭包麵,臃腫的服飾和因寒冷而蜷縮的神情使得每個人看起來都不是那麼的快樂。即使已經進入三月,可是花兒、草兒依舊不肯探出頭來。四周光禿禿的樹丫絲毫沒有顯露一點春天的氣息。

王子自從那一夜與先王的亡靈會麵之後,變得更加寡言少語。終日愁眉不展地呆在屋子裏,就是外出也是一整天不見人影,回來時衣服零亂,汙濁不堪,問他去哪兒了,他總是不吭不響的。有時卻瘋瘋傻傻對著地上的小蟲子獨自說話。仆人們很焦急,再問他,他就嘻嘻哈哈地搪塞著。

王子的舉動著實讓人擔心,也有下人將這些情況告訴國王,可是國王終日大宴臣僚,似乎也並不是太關心。

於是,艾爾西諾城裏謠傳王子瘋了的話便在百姓們中間傳開了。膽大一點的竟也敢在茶館酒肆裏繪聲繪色地描述王子荒誕的舉動。

“王子一定是瘋了,整日衣冠不整的,胡言亂語,我還看到他把鞋子扣在自己頭上呢。”“我不相信,王子是多麼聰明勇敢的人,怎麼會瘋了呢?一定是有人陷害他。”“這也難說,先王死了不久,他的叔父就登基,還娶了他的母親,這當然對他刺激太大了。這王位本來是他的嘛。”什麼樣的說法都有,但是不管怎樣,老百姓都是有些傷心的,因為哈姆萊特王子曾經是他們丹麥國的希望和驕傲。如果連他也瘋了,那這整個丹麥國還有什麼指望啊!

雷奧提斯離開艾爾西諾也有些時候了,布洛尼斯和奧菲麗婭都格外地想念他。雖然布洛尼斯對自己的兒子是非常自信的,但他還是有些擔心,巴黎那花花世界會不會教壞了兒子呢?這一想,他叫來了仆人雷那爾多。

“老爺,您叫我。”

“嗯,雷那爾多,你去過巴黎,知道怎樣找得到少爺。這些錢和這封信,你交給他。”布洛尼斯指著桌上一包已經打理好的包裹對仆人說。

“是的,老爺。”

“不過,你見到他之前,最好先打聽一下他的情形。比如他都交了些什麼朋友,常出現在什麼場合,有沒有染上什麼惡習,你知道該去哪些地方打聽的。”“老爺,你放心,我會做好的。”雷那爾多接過包裹,深深行了一個禮便退下了。

這時,奧菲麗婭慌慌張張地從父親的房門前走過。

“奧菲麗婭,你怎麼了?”布洛尼斯見到女兒奇怪的樣子,連忙大聲叫住女兒。

“父親,是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因為緊張,奧菲麗婭的話有點兒結結巴巴。

見到女兒如此驚慌,布洛尼斯走出房門,輕輕拍著女兒的肩膀,“來,孩子,別慌。到父親的屋裏慢慢說。”奧菲麗婭在父親的攙扶下,走進了父親的屋子,坐了下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勁來,慢慢地將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父親。

清早,奧菲麗婭像往常一樣呆在屋子裏。想起春天就要來了,她給哥哥做的薄夾衣還差一點兒完工,便坐在窗台前專心地縫紉。因為終日的孤獨和寂寞,加上父親又不準與哈姆萊特王子見麵,所以奧菲麗婭的生活越發地單調,精神也頹廢不已。稍稍縫了一會兒便有些疲倦了,她剛想閉上眼休息一下,忽然覺得身後有人,回頭一看,頓時把奧菲麗婭小姐嚇壞了。

“啊,王子殿下…”

隻見王子殿下衣冠不整地站在她的屋裏,他的頭發沒有梳理,還夾雜著樹葉、泥土,胡亂地貼在額前,臉色慘白慘白的,一雙大眼深陷,瞳孔裏滿是迷茫的神情。他的上衣完全沒有扣上鈕扣,鞋襪上也沾著汙泥,一隻腳上沒有綁襪帶,襪子垂到了腳踝上。

奧菲麗婭連忙起身,慌亂中手中的夾衣掉在地上她也沒有察覺。王子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奧菲麗婭,好像一柄利劍直刺奧菲麗婭的心窩。

“王子殿下,你怎麼了?”

哈姆萊特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言語,突然他一手握住了奧菲麗婭的手腕緊緊不放,拉直了手臂向後倒退,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像是麵對一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奇怪而又執著。這樣過了好一會兒,王子輕輕搖動奧菲麗婭的手臂,他的頭上上下下點了三次,然後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那歎息聲非常的慘痛而深長,讓人聽來悲慘極了。

奧菲麗婭壯著膽子輕聲問道:“王子殿下,您怎麼了?是不舒服嗎?”因為王子的舉動太突然了,奧菲麗婭的問話也有些害怕,聲音竟然是顫抖的。

王子還是一句話也不說,像沒聽見似的,這樣僵持了一會兒。然後王子放開了她的手,轉過身去。但臉還是麵對奧菲麗婭小姐,兩眼還是不曾離開她的臉。王子看也不用看一步一步地走向門邊,走出了門外。奧菲麗婭也跟了出來,但是奇怪得很,走廊和門廳裏根本沒有王子殿下的身影,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進來又從哪裏出去的。

“難道王子真的發瘋了嗎?”聽完女兒的講述,布洛尼斯不禁自言自語道。

“王子真的發瘋了,這可真讓人傷心。”奧菲麗婭也自言自語道。

“他是因為不能和你相愛而發瘋的嗎?”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也許是吧。”奧菲麗婭輕聲說,她的神情困苦不安,胸中似有不盡的哀怨卻難以迸發。

“這一定是因為戀愛不遂而發狂,王子也是個普通的人,受了這樣的刺激一下子不能接受,於是就瘋了。”布洛尼斯蠻有把握地說,“我得去見國王,我得把這一切都告訴他,王子的的確確是瘋了。不過奧菲麗婭,你一定要小心。如果王子殿下還這樣出現,你一定得想法子盡快通知我。他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不知道瘋狂之下會做出什麼樣的行為,知道了嗎?”“我會小心的,父親。”說完,布洛尼斯連忙進裏屋更衣去了。

其實王子發瘋這件事,老早就在艾爾西諾城裏悄悄流傳了。善良的百姓們是又擔憂又無奈,人們怎麼能夠相信勇敢、聰明、正直的王子會發瘋。國王也是不相信的,當然他不是因為善良而不願相信,而是心虛、害怕王子裝瘋有什麼計謀要對付他。所以他常常交待他的親信要嚴密注視王子的一舉一動。

王子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這對於布洛尼斯和國王來說都是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所以布洛尼斯對王子的一舉一動的關心一點也不亞於國王。現在布洛尼斯有了確鑿的事實,他相信憑著自己女兒和王子的親密關係,王子在女兒麵前是絕對不會偽裝的。王子今天的表現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真的瘋了,他連奧菲麗婭也不認得了。

早春的陽光是那麼的稀薄,淡淡地照在宮牆上,像塗了一層薄粉。早上,羅森格蘭茲、吉爾登斯吞剛剛從國外歸來。他倆是被緊急密詔召回國的,此刻正與國王、皇後在王宮裏密談。

羅森格蘭茲和吉爾登斯吞是國王的家臣,也是從小和哈姆萊特一塊長大的親密夥伴。可以說王宮裏什麼有關哈姆萊特的事情,他們都是知道的。國王急急地召他們回國是要把他們倆拉到自己身邊來,孤立哈姆萊特王子。這樣即使王子殿下想有什麼威脅到國王的行為,他也隻能是單槍匹馬,孤立無援的。

國王和王後齊身坐在鑲滿美玉的寶座上,兩位家臣卑恭地彎著腰坐在一旁。

“歡迎你們回來,親愛的羅森格蘭茲和吉爾登斯吞,”國王臉上堆滿了虛偽的慈愛,語氣也柔和得讓人無法接受,“一方麵我們非常的思念你們,另外,我們也有些事情要請你們幫忙。來,坐得近些,這樣說話也親切些。”國王的一反常態,讓兩位家臣有些誠惶誠恐,他們倆相互對視了一下,稍稍往國王身邊挪動了一下椅子。

“我想有關哈姆萊特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一些了吧。自從他父親死後,他就情緒一直不穩定,最近更是瘋瘋顛顛,整日不知所雲。我急著叫你們回來,就是想讓你們陪陪他,替他解解愁悶。同時也注意觀察他有什麼心思、什麼舉動。也許我們可以幫幫他,可以治好他的病。”“哈姆萊特常常講起兩位,我相信他是很信任你們的。希望兩位能幫幫我們的忙,我們會厚禮相待的。”王後接過國王的話茬對兩位家臣說道。

羅森格蘭茲與吉爾登斯吞回國前對艾爾西諾城裏發生的事是絲毫不知曉的,但在進王宮見國王之前,在街角、市井上倒聽到有不少百姓在議論紛紛,他們大驚不已,也顧不得細聽,連忙進宮了。現在聽了國王、王後這麼一說,當下心中明白了二三分。

哈姆萊特王子殿下與兩位家臣自小就是朋友,王子的發瘋讓他們也很傷心。現在國王要他們探聽王子發瘋的秘密,而且要做得不動聲色,不能讓王子察覺。這似乎令他們有點兒為難。羅森格蘭茲與吉爾登斯吞兩人都暗自思索,到底該怎麼辦呢?

國王見他倆遲疑的神情,立刻許諾:“兩位家臣不要顧慮,我不是要你們做什麼傷害王子的事情,隻要你們經常和他見見麵,問問他有什麼煩惱和苦衷。以便我們可以對症下藥治好他的病,盡快治好王子的瘋病也一定是你們的心願。如果任務完成的話,我會重重賞賜兩位的。”國王說完這番話之後,滿臉笑容地看著他倆。

兩位臣子想了想,覺得國王的話也不無道理,治好王子的瘋病何嚐不是他們的願望呢?再說又可以拿到豐厚的賞賜,何樂而不為呢?想著,想著,兩人不約而同地起身,恭敬地向國王、王後行了一個禮:“請國王、王後放心,為了王子殿下,為了丹麥國的將來,我們會盡力完成好你們吩咐的任務。”布洛尼斯一直在門外,直到見到羅森格蘭茲和吉爾登斯吞兩人笑容滿麵從王宮內走出來,才轉身走了進去。

“國王陛下,看來你和王子殿下的兩位夥伴談得很成功啊。”“咦,你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

“噢,我剛才進來時看到了羅森格蘭茲和吉爾登斯吞笑容滿麵地出來,想來定是好消息。”“你真是個聰明人。”

“國王陛下,有兩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是有關挪威王和哈姆萊特王子的。”布洛尼斯一邊行禮一邊說著。

“快說,快說,”國王一聽便喜上眉梢,“愛卿,你總是可以給我們帶來好消息的。”“陛下過獎了。”布洛尼斯仍是一如既往、恭敬地行了禮,“挪威王接到我們送去的密函,立即傳令停止他侄兒的征兵,他說他自己因年老多病,受人欺罔,才會被蒙在鼓裏,他已經狠狠地將福丁布拉斯訓斥了一番,並且委任他侄兒去討伐波蘭人。同時他還有一封複信。”“很好,”國王接過信,看也沒看一眼,就把信擱在一邊說,“這件事我們一會兒再說,先講講哈姆萊特王子的事吧。”“是,陛下,”布洛尼斯手撚著他的白胡子極其認真地說,“我敢肯定王子殿下是真的瘋了。”“怎麼說?”國王、王後急切地問道。

“是這樣的,我派去的下屬來報,說王子殿下近來言語越來越狂妄,對人也不太認得,常常不知跑到什麼野地、河溝裏去,然後蓬頭垢麵地回來,抓些小動物、小蟲子之類的,獨自玩鬧。王子殿下經常胡言亂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整日裏不吃不喝,有時竟抓些樹葉、泥土什麼的直往自己的嘴裏塞。您說這不是瘋了是什麼?不過有時他神智卻比誰都清楚,淨說一些深奧、晦澀難懂的話叫人琢磨不透。”說到這兒布洛尼斯停頓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又接著說:“現在又有一件事更能證明王子是真的瘋了:今天早上,王子殿下去找我的女兒了,不瞞國王、王後,王子殿下與小女一向很談得來,彼此也相互信任。但我很明白像王子這樣尊貴的人,我是不能讓他們繼續發展下去的,所以我讓女兒深居簡出,不要再與王子見麵,也許是受了這樣的刺激,王子竟發瘋了,今早他又衣冠不整地來找小女,並把小女嚇壞了。我想,王子對小女的感情是真誠的,他應該在小女麵前無須掩飾什麼。或者,如若國王、王後不相信,可以讓小女與王子再見一麵,到時我們躲在一邊偷偷觀察便可知其真假了。”國王聽後,略略思考了一下,轉過頭問王後:“你說是這個原因嗎?”“很有可能。”

“那好,我們就試試吧,看有什麼合適的時間我們做個安排。”“是,陛下,我先告退了。”布洛尼斯一邊行著禮一邊退下了,他要回去同女兒商量一下該怎麼做這件事。

布洛尼斯躬著背,彎著腰一路退到了門口,剛到門口一轉身就看到了哈姆萊特王子,他的模樣就像人們描繪的那樣衣裳襤褸的,走起路來宛如遊魂般移動。他正手捧著一本書念念有詞地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