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姑本來不叫仙姑,這個名兒是我給她叫起來的。她本人覺得不太好,用她的話說不符合她的氣質,她給自己封了一個號,就古時候那些詩人啊詞人啊給自己封的號一樣,不過人家都是叫什麼什麼居士,什麼什麼先生,她給自己封了個號,叫樂市第一仙兒,後來被無數人詬病加嘲笑之後,隻能強忍著默認了仙姑這個名兒。
之所以叫自己樂市第一仙並不是因為覺得自己道行有多高,而是這個仙姑確實與眾不同。想必從小在村裏長大的人都知道,小時候每個村子裏都會有這樣的人,誰家孩子老是哭鬧了,誰家媳婦纏綿病榻一直不好了,找這個人點支香掐幾下手指頭念叨念叨就好了。村裏一般管這種人叫神婆,這種神婆也基本上一溜的大媽級別的中年甚至老年婦女,我們仙姑特別討厭別人管她叫神婆,畢竟她離神婆的年齡差太遠,仙姑88年生人,今年正好30歲。
仙姑跟我是喝一條河裏的水長起來的,上初中那會就出落的眉清目秀,紮倆小辮穿的幹幹淨淨,成日裏不說話總是一臉嬌羞的樣子,惹的男同學都衝她吹口哨。初中畢業之後我上了高中,仙姑是個純正的學渣,16歲就出去打工了,那幾年我們失了音訊,一點她的消息都沒有,直到前幾年的一天,一個打扮時髦的大眼女郎拉著個孩子站在我家門口,我驚的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仙姑把那孩子往我麵前一推,撇了撇嘴對孩子說,娃兒,這是你幹媽。
仙姑不太喜歡別人關注她的私事,在我問了一遍沒問出個一二三來之後,我也就默認了她已結婚生女這件事。不過讓我更無法接受的不是她的閨女已經七歲,而是她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一個能掐指一算看盡過去未來的人。當然,起初我一點都不相信,受過十幾年科學教育的人沒辦法相信一個凡人能看破別人的人生,何況我們一起光著屁股跳著皮筋的那十幾年,她比一個凡人還要平凡,除了眼睛長的大點,扔在人堆裏也是抓不出來,怎麼好端端的就有了這種特異功能?我問她,莫非是像電視劇裏頭演的那樣,不小心掉到了懸崖底下,遇見了某個避世高人,看她有緣就將一生武功絕學悉數傳授?仙姑眯著個眼睛不屑的白了我一眼,說我電視劇看多了,腦子壞掉了。當我一再追問她怎麼擁有了這身本事的時候,她呲了呲牙,說,天機不可泄露。
仙姑回來之後安頓好孩子,在樂市一條不是很繁華的街上開了門頭。開始我一邊幫忙一邊嘲笑她,估計用不了半年就得關門大吉,在她將很多蓋著紅布的泥象一個一個小心翼翼的擺好位置之後,我很識時務的閉了嘴。看她擺好之後一個一個將紅布揭開,我好奇的上前摸了把:“這是個啥啊?”
仙姑一把打開我的手,狠狠瞪了我一眼,又衝著那前頭小聲說道:“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凡人一個,有怪莫怪。”
我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她,她白了我一眼:“怎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像神經病?沒關係,我覺得你也像神經病。”
都放好之後仙姑鄭重的提醒我,不要亂碰屋裏的任何東西,不要說不幹淨的話,如果不舒服就馬上告訴她。我說不幹淨的話是什麼話?仙姑撩了把頭發說,艸,你就是一傻逼。這就叫不幹淨的話。
掛牌子的那天仙姑在門前燒了許多黃紙,我拉著她家娃娃在旁邊看她跪在地上磕了半個鍾頭的頭。她家娃娃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麵,舔著棒棒糖該幹嘛幹嘛,我真就像一個傻逼一樣跟石頭似的僵在原地,我問娃娃,你姥姥姥爺知不知道你媽現在是個神經病啊?娃娃的眼睛跟她媽的一樣大,瞪著我說,幹媽,我媽說了,說她是神經病的人才是真正的神經病,你也是神經病嗎?
仙姑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腿上的土,身後就響起了汽車刹車的聲音,幾個城管穿著製服悠悠的走了過來。
“吆,雲閣?今天開業啊?開業怎麼也不跟咱們打個招呼?”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走到前頭,邊說邊打量我和仙姑。
我把娃兒拉到身後,剛要開口就聽見仙姑冷笑了一聲。
“你們是來隨份子的嗎?”
幾個男人也都冷笑起來,放眼看了看四周隻有我們兩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連個男人都沒有,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我說姑娘,在我們執法範圍裏開任何新的門店,都得知會咱們兄弟一聲,這點規矩都不懂還做什麼生意?”
仙姑慢悠悠的走了過來,轉頭看了我一眼:“我說卿塵,我都不知道現在城管都負責收保護費了?”又轉過頭去,看著那個胖男人,“這位公務員先生覺得我們該交多少呢?”
周圍的鄰居和行人已經圍過來不少人,見人越來越多,幾個城管也是不好太囂張,為首的男人說道:“姑娘,別說咱們為難你們,現在環保查的這麼嚴,不允許在非節假日裏燃放炮竹煙花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