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夕陽透過玻璃窗射進廳內,所有的家具都被鍍上一層淡金色,褪去午時的燥意,折射出一片朦朧的暖光。
在這種柔和恬定的氛圍下,泡上一壺茉莉花茶,窩在被陽光曬得蓬鬆柔軟的沙發床中,一邊吹著冷氣一邊翻閱心愛的書刊,真是一種無上的享受啊!
當然!
如果沒有旁邊兩隻嘰嘰喳喳個沒完的麻雀就更完美了。
[……所以,你的選擇實在是有欠考慮!]拉拉紮紮地說了將近半個小時,沙父禁不住口幹舌燥,撈起桌幾上的水杯,[咕咚咕咚]一口仰盡。
哈!爽!
一抹嘴,意猶未盡地想要繼續開講,卻發現女兒的視線還定在書上,根本沒聽進半句。
沙父氣得吹胡子瞪眼,赫!到底是什麼勞什子的破書,居然比他的演講還精彩?
湊上去一看——巨醒目的彩圖橫跨兩邊書頁,下麵用超大符的黑體字標注著:[J315型脊髓內取器械]
啥?啥米?
沙父滿臉自尊受創的表情——他在這邊手口並用,生動形象地進行長達半小時之久的發言,而…而…她竟然無動於衷地在看那種沒營養的東西!不…不肖女!
實在是氣不過,沙父一把搶過書藏在背後,硬是想要得到女兒的注意。
仁樂維持雙手捧書的姿勢,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膝蓋,好半天,才閉上眼,非常輕幽地歎了一口氣,緩緩,緩緩地把頭轉了過去。
[爸爸,你又有什麼事?]
很有禮貌地問著,一雙圓圓的大眼卻垂成了倒半月的形狀,顯得哀怨至極。
沙父咽了咽口水,在女兒這樣的神情下,連大聲抱怨的勇氣都飛了,嘴巴囁嚅兩下,[你…你都沒聽我講話…就顧著看那什麼…取腦器…]
[那不是取腦器,而是J315型脊髓內取器。]仁樂嚴肅認真地糾正父親的口誤,然後捧起臉頰,雙眼晶晶發亮,[這個脊髓內取器太實用了,省略了切割皮膚和鋸破脊柱等數道工序,即能保持屍體的外觀完整,又能在取脊髓中判斷頸椎有無畸形和致命性骨折,操作簡單,快速省力。用該器械從枕骨大孔……]
[卡卡卡卡卡!]沙父一個頭兩個大,他不是專門來聽產品推銷的。[我們現在不是在討論這個……]
站在後麵的沙母翻了個白眼,把口齒不清的丈夫推到一邊兒,單刀直入——
[樂樂,我們要你重新填寫誌願。]
仁樂聞言,原本倒掛的半月眼又下垂了幾分,[媽,你們說會尊重我的選擇。]
[對對對,我們是這樣說過啊。]不願被忽略的沙父又擠上前來,[但那是普通意義上的啦,比如,你可以選擇外科嘛,拯救人的生命是多麼值得歌頌啊!]
身為外科主任醫師的沙父無限自豪地拍了拍胸口。
[你更可以選婦產科啊!!迎接新生命是神聖而偉大的使命!]在產房坐鎮近二十年的沙母也不甘示弱。
然後,兩人對望一眼,很有默契地一人一手,抄起桌幾上的誌願表,由沙父先開炮,[你兩樣都不選,這也罷了!就算當當牙醫什麼的也好歹算繼承家業!可是,你這不填那不填,偏偏要去當個搞屍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