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略帶失落的語氣令人心疼,可是餘莫卿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聽到少年的聲音,她心痛的感覺怎麼會這般強烈?
她極力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少年的模樣,甚至慌亂中她伸手想要抓住衣角挽留。可是同樣濕潤的衣角卻再也沒給她機會,抽離的感覺太過熟悉,她忍不住想到乾城金礦那場大火裏她無法抓住的人影,一陣恐慌油然而生,“阿夜……夜……”
再次攙扶她的手相比於剛才的少年更加粗暴,甚至沒有考慮她的身子已經虛弱的猶如飄搖的小船,“這是誰?”
“是阿卿!是阿卿!她……她怎麼掉進水裏了?”
“相府的餘小姐?”
“來人!快來人!救人!”
“餘小姐?你沒事吧?快醒醒!快醒醒!”
有些熟悉的聲音好似在哪裏聽過,可是卻是清冷中帶著不屑,並非是真心的擔憂。
周遭議論紛紛之聲同樣慌亂而緊張,餘莫卿感到腦中思緒拉扯,攪得她頭痛,狠狠皺起眉來,急切地想要離開這虛無未知的夢境。
愈漸顫抖的身體感受著冰冷的湖水和心痛的折磨,她模糊的視線中終於出現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龐。
那張涼薄的麵孔和成年以後並無區別,但畢竟是年少模樣,尚未企及日後的硬朗,額前碎發淋著水,卻擋不住那道隱藏著過往秘密的疤痕。
這是少年時的傅子文第一次見到餘莫卿,他無法想象,這個從一開始就令他厭惡的女子,竟在幾年後和他關係緊密,淵源不淺。可是如今不過十六歲是少年,心中早已留下別人的影子,隻見他眼神沒有絲毫留戀,“餘姑娘,相府的家仆已到,恕子文無法陪同……”
又是這句話,餘莫卿心中一顫,腦中立馬回憶起當日在芳華殿內恍然的場景。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話語,她的視線闖入那飄擺的車簾,銀色麵具同時出現,那雙帶著幽怨和失望的星眸入眼,刺痛了她慌亂的雙眼和緊張的心。
是六皇子?
所以十歲那年,一個被國都百姓當作笑話來看待的一次墜湖之中,救下這個相府三小姐的,分明是六皇子,卻最後將功勞推給了傅子文?
為何?他為什麼這麼傻?
餘莫卿不是傻子,她聽得出少年的情愫,聽得出少年的悔恨和幽怨,她甚至感受得身體對那少年的回應,可是她卻說不出那種感覺,更無法確定那時候到底還發生了什麼。
而她更疑惑的,這到底是原主的記憶,還是她自己的記憶?難道她從一開始就穿越到了異世,甚至已經生活了這麼多年,可是因為一次次墜湖和受到的刺激,所以一次次的忘記?否則,和原主有關的,那個略顯俗氣的代號,那不屬於人們口中的癡傻,一切的一切,又該如何解釋?
餘莫卿極力睜開雙眼,可是眼中卻隻有那張麵具後隱藏的痛苦表情,好似那眼角旁邊也有淚痕?好似一把冰刀,卻尚未鑿開她記憶的閘口。
她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好似她那時醒來時的慌亂,一切未知擺在眼前,熟悉而陌生,可是她偏偏找不到任何進入那記憶裏的入口。
且把這經曆一切的當作她自己已經經曆過的,那麼她的幼年,也就是寄宿在原主生活了這麼多年,以至於到遇到六皇子,竟一直是和他牽扯萬千?然而到最後,到了這一次,也就是她記憶裏那個在國都百姓,乃至傅子文本人眼中看來實屬荒唐的一次墜湖,丟失的何止是記憶,還有對一個少年最真摯的承諾?
可是她不記得,甚至一點印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