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憐心呆呆地坐在亭子邊,看著腳邊水塘裏一群魚爭先恐後地聚過來,以為她是來喂食的。
她就這樣看著那群不知情的魚傻傻地大口大口喝著水,以為可以吃著什麼。
看了一會兒,她心有不忍,轉身從桌子上拿來一塊糕點,將它拗成屑,灑了下去。
這時遠處跑來一個小丫頭,聲音稚嫩如黃鶯,“少夫人,少夫人”地喊。
洛憐心沉浸在喂魚之中,看著它們希望沒有落空的樣子,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
等到小丫頭上前拍了她一下,她才反應過來,看著突然近在身側的珠蘭,一雙美目有些圓瞪。
珠蘭已經習慣了這段日子少夫人總在神遊的樣子,穩了穩氣息道:“少夫人,老爺叫您過去。”
洛憐心哦了一聲,將糕點放入珠蘭手中,便開始往老爺的住處走去。
這一路上花草扶疏,假山嶙峋,端的是別樣精致的景,但她看了幾日,也漸漸沒了興致。現下心裏隻想著那老頭子找她幹嘛。
來到古代才十日,她也漸漸地習慣別人喊她少夫人,也懂得自己穿一些簡單的衣裙了,隻是作為這座宅子的主人,那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她也怎麼也習慣不了他是她公公——她前世就沒結婚過,這會兒子過來突然已經是人婦,真是怪不是滋味的。而最令她感到冤的,是她居然還是個沒了相公的寡婦。
據說,這位嚴府的大少爺,身子骨自小就弱得很,而她不過是嫁過來衝喜的,據說剛過門還沒來得及洞房,大少爺就去了。那時候她才十四歲而已,現下這具身體也都十八歲了,平白無故將大好的年華拿來守寡,她心裏是一百個不願意。
通過這幾日的觀察,這座大宅裏人很少,最大的主子無非是那個病怏怏的老頭,除此之外,也就隻剩她是個主兒了。因為這裏不過是嚴家的一處養老宅,而大少爺負責贍老,他走了,這個擔子自然落在了她頭上。
寡婦。身邊又隻有一個老人家。這種乏味日子也不知道原來這身體是怎麼熬過來的?
洛憐心想著想著,也走到了那處裏外都透著藥味的地方。她打從來了這裏後,把嚴府裏裏外外都逛了好幾遍,自然輕車熟路。
深吸一口氣後,推開房門,心下一直提醒自己:言多必失,小心行事。
繞過重重疊疊的簾帳,看到有位郎中和管家說著什麼。郎中搖了搖頭,麵上一片惋惜。而管家劉伯則是沉默著歎了口氣。
劉伯抬頭見洛憐心來了,馬上走過來說:“少夫人您來了,老爺等您呢,去吧。”說著,有些欲言又止,終歸還是沒繼續說下去。
洛憐心點頭,拐了一個彎,一張懸掛著薄紗的梨花雕木大床映入眼簾。但她腳下卻微微一頓,因為床前還坐著一人。
從這個角度看去,隻能看到他的側麵,但洛憐心的眼睛卻定住了。
眉毛如修剪整齊的墨緞,高挺的鼻梁十分出眾,皮膚白皙如羊脂玉,一襲剪裁合身的白衣更添幹淨無瑕。此時他的淡色薄唇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正和床上的人說著話。整個人透著一股高潔優雅的氣質,宛如新月。
這人,是誰?
洛憐心前世見過不少世麵,與她流連曖昧過的帥哥也有幾個,但都根本比不上眼前這個年輕男人。他的氣質長相,不說百裏挑一,千裏挑一也是難得。
年輕男人感受到一道熾熱的視線,轉過頭來,微笑漸漸收去,看見洛憐心的眼神卻是淡漠的。他起了身,微微頷首道:“嫂子好。”
聲音低沉渾厚,帶了年輕男子的清新,又混雜了自身良好的家教,形成了令人難忘的悅耳聲線。
洛憐心感到作為聲控的自己一本滿足!
“……小叔好。”別人打了招呼總不能晾著,她也回道。
看來他就是傳說中的二少爺嚴景吾了。不是在長安城做生意嗎?怎麼就突然回來了。
床上的人盡管病了,聲音卻依舊威嚴,“憐心來了啊。景兒,扶我起身。”
“是。”嚴景吾將嚴老爺扶起。
“景軒去的早,憐心也是命苦,一嫁過來就沒了丈夫,後來又一直照顧我。人也是本本分分,沒有可以挑剔的。如今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的兒子隻剩你,芊兒也嫁去了長安,要不是憐心,我真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看來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個好姑娘,沒給她落下什麼口舌,洛憐心在心裏滿意地點了點頭。然而她想的太簡單了,眼前的人不過是截取長處客氣幾句,這個當然是後話。
嚴老爺因病十分瘦削,但從他的五官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英俊,也難怪他的兒子如此出眾了。這樣一想,倒也對那個死早了的大少爺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