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8年,小白記得那天是二月八號,正正是他的生日。這天,小白沒有調鬧鍾的習慣,依舊從一大堆衣物中睡到自然醒,但他依然提不起精神,賴在被窩裏玩手機,玩到手機快自動關機,他才深深歎了一口氣,勉強從暖得一塌糊塗的被窩中像隻小貓那樣爬出來。
他已經是三十歲了,同齡人不是成了整天胡吃海喝的老板就是成了一個又一個某某某領域的知名人士,甚或有的雖平平凡凡,但他們總算有份正正當當的職業,成家立室了。而小白,還是一條自憐的可憐蟲,不同的是,在這天,可憐蟲又大了一歲,尾巴又長了一截。他的生日早就不值一提了,但他的母親還在微信上祝福他,還封了一個幾百塊的微信紅包。當他看到這錢時,簡直眼淚鼻涕齊流,心想這星期的夥食有著落了,畢竟他現在沒什麼存款,工作也不穩定,半年左右就換一份工作,說是工作,其實領的僅僅是比最低工資多那麼一丁點,工資大概五六千,工作性質多數為服務類。
小白坐在地上,捧起昨晚喝剩的涼茶,聞了聞,還是硬著頭皮喝了下去。他在2020年隻身來到了廣州,在頭爺(一同學)的幫助下,住進了一間條件不錯的出租屋,當然這間出租屋是頭爺閑置的郊區物業,他對小白的欠租行為不太理會,一年下來小白大概隻交了七個月,為之,小白暗自發誓:如果有一天我暴富了,我會報答他的。於是,小白在正在充電的手機上打開了彩票軟件,買了一百塊彩票,心想發家致富就靠這了。
快到九點半了,他隨意洗漱後,放了些貓糧給喵喵醬便去上班了。喵喵醬是小白2023年開始養的,是一隻橘色的虎斑貓,現在它塊頭很大,但不胖,肌肉卻很結實。大概是小白所提供的夥食讓它胖不起來吧,這倒有損它橘貓係列的大名,小白覺得媽媽當年罵得對——國慶那幾天,小白妹妹的同事捉來一隻小貓給她,但那時他妹妹正好懷孕了,不方便養一隻貓,因為貓身上隱藏的弓形蟲有害於胎兒和孕婦,還有衛生方麵的擔憂。所以,小白便說要收養它,畢竟他很喜歡小動物,再說,出租屋裏毫無生氣,這怎麼能行呢。可小白媽媽聽了,仿佛小白的話是一顆炸彈,炸燃了他媽媽的怒火。
他媽媽指著小白的鼻子罵道:“養什麼養,不如好好養活你自己,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整天不務正業,我好心托黃叔叔幫你在廠裏謀了一份不錯還有前途的職位,然後你怎麼了,嫌辛苦,嫌熱,沒幾天就辭職了,你說,你想幹什麼去。”小白不是一個愛吵架的人,甚至覺得吵架是最惡心的交談,他隻說了一句話:“我就養。”然後他抱起那團小毛球就乘綠色公交回家了,自此,小白連過年也不回家團聚,親戚鄰裏都覺得小白這小夥子算是不中用了,成了地底泥了。小白覺得鬧翻了,臉還是不要再撕破吧。
“走了,喵喵,等我下班給你買隻雞腿。”小白微笑著說。喵喵半眯著眼睛,突兀地喊了一聲,然後倒頭繼續睡。如果有來生,小白真想當一隻貓,一隻寵物貓。現在小白的工作是在茶餐廳做服務員。
上班途中,小白買了兩個饅頭,然而現在的物價有點讓他不知所措了,兩個拳頭大小的饅頭就賣五塊錢,他不禁暗罵:真心黑商啊。戴著像耳釘一樣的音樂播放器的他在無人駕駛公交車站前含著憤慨咽下了饅頭,無心觀看人們乘坐的無人駕駛小汽車,等了約摸五分鍾,便上了車。
現在車費直接在手機上扣,什麼都衛星定位,方便歸方便,但滿大街的監控很是嚇人。小白毫無朝氣地走過寬敞的過道,便在靠後的位置上睡著了。小白隻會坐在下層。現在的無人駕駛公交車簡直是公路上的巨無霸,五米多高,三米多寬,兩層車廂,車上可供熱水、電源插座,小白多想住在無人駕駛公交車上呀,他需要的,這裏都有,這車比那水泥房好多了,真不明白大家為啥熱衷買一套又一套的房子。
突然,一聲“哐”的巨響戛然而止。小白以為自己做夢了,才聽到這巨響,畢竟煙花爆竹被禁了好多年了,現在都沒人生產這些舊日喜慶必備的東西。無人駕駛公交車應急係統啟動了,小白明顯感受到了無人駕駛公交車的速度慢下了,待到小白被突兀而駭人的尖叫聲嚇到時,他才連忙睜開雙眼,明白了這不會是夢了,如果是,那便是真正的噩夢。那雙內雙的小眼睛突然張開,所看到的景象令他腿軟了。
他在窗外看到了一家大型商場某一棟的頂樓上冒著濃濃的火光和黑煙,並且爆炸聲還在持續著,像條黃狗那樣不斷地吠著。小白再望向對麵車道(即靠近商場的),發現有幾輛無人駕駛汽車都燃燒起來了,地上還能看到一些燒著而陷了進去的坑。那旁邊有一位穿著不知道是紅衣服還是白衣服的女士正想從那輛後尾燃燒著的車中爬出來,雖然那車把車門都打開了,但她還是非常吃力地像條毛毛蟲那樣蠕動著,好讓人發現她,去救她。可是周遭的人都在死命地驚恐著,逃離著。良久,終於有三位高矮不一的男士走向她的車前,實施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