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1 / 3)

此係給一位倫敦紳士的信,與後麵幾篇論文一起寄出,信中說明了寫作這些論文的一些原因:

1.先生,您在您的每封來信中都向我暗示,考慮到我目前的處境和社交往來,我必須把我結交的人以及我自己的著作(這些您雖不完全讚成,但還是好意地盡力寬宥的)統統忘掉。至於說我們沒有按時經常通信,我想您從我上次的信中已經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對此我沒有什麼更多的話要說了。因此,在現在這封信中,我不談此間的社會新聞或隱秘逸事,而是要向您講一下我自己的研究工作。我願意承認,這是我所能談論的最枯燥乏味的題目之一,不過對此您隻能抱怨您自己,因而希望您對我的這個選擇予以寬恕。而且,首先我不能不坦率地說,您對這個國家的態度是極不公正的,您把濃霧的天空比之為模糊的理智、遲緩的運動比之為呆滯的觀念、廣漠的荒野沼澤比之為漫無條理的想象或雜亂無章的陳詞濫調,是毫無根據的;對您的這種偏頗的看法,無須提出任何別的責難,我隻是要提醒您想一想這個國家各個時代在戰爭與和平、文學與藝術方麵產生的那些偉大人物的名字,今天他們使這個國家榮耀生輝,而且如果您不是為自己的同胞而感到過分自負,如果您對異國人士更尊重一些,您本來會在倫敦同他們許多人晤談甚歡的。雖然大多數外國人有太多的理由抱怨他們在英國時常遇到的那種冷漠無情和怠慢無禮,而且這種冷遇極經常地來自他們曾以最誠懇友好的態度相待的那些人。

2.我眼下正在此逗留的這個城市似乎是一個講究禮貌而且有豪俠之風的大都會。作為政府的所在地,你可以確信最精華的才智之士、最光彩照人的美女和最輝煌燦爛的各種設施都在這兒嶄露頭角;此外你還可以看到經常有許多外國人彙集於此,他們在本國都是第一流的著名人物,求知欲促使他們出來觀光異國的人物風尚,而萬貫貲財則使他們能果於行。他們雖然擁有豐富的真實有用的知識,然而我要向您承認,在他們那裏卻看不到這個謬誤的世界輕易地尊以學術之美名的東西;他們雖然藏有各種各樣極好的書籍,然而咬文嚼字死扣書本的學究在他們那裏卻是一類最受蔑視的動物。從表麵來看,這裏不過是青春美好的人們不斷演出愛與歡樂的喜劇的舞台,無論政界還是實業界的人士都隻是予以適當的調節,而絕不加以阻撓。一個來去匆匆的過客,或者一個未能深入了解社會各界的人,是看不到比外在現象更多的東西的;他對異國所知道的東西遠不若他在本國所知道的東西多,因而他會給他的朋友一個錯誤的報道。但是,請相信我,先生,我在任何地方都沒有見過在私人圖書館中彙集了如此卷帙浩繁的精心選擇的書籍,沒有見過對曆史過程和自然奧秘的如此自由不羈的探求者,總之,我在任何地方都沒有見過有任何人更懂得以研究為談助的技巧,更善於以其博覽群書而用之於練達世事的實際目的,他們有學問而無學究氣,有教養而非徒尚禮儀。

3.如果在這樣一個地方我竟拋開了您知道我多麼喜愛而且在一切消閑時光都不曾荒廢而力求精進的那些研究,您可以想象那一定是我自己的過錯。我肯定地對您說,隻要我健康而自由,就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止我去閱讀好書,我相信唯有在那裏才能找到完滿的快樂。因為我雖然喜愛人自然欲求的許多其他的快樂,雖然耽於一切合法的享受而不過分,但是我不能不同意普通經驗的看法,即在任何一種樂趣中總是混合著痛苦,無論是在期望、歡樂中還是在其後果上都包含著痛苦。

然而,閱讀一本饒有興味的書時,讀者所感受到的卻是一種不雜有任何煩擾的絕對的滿足,不縈懷於往事,不憂心於未來,而完全沉浸於當前的幸福。因此我能夠並且願意繼續進行我先前的研究,利用一切機會去增長知識,這是美化和完善我們自然本性的東西。但是如果我在如此有利的情況下隻取得了很小的進步,那麼您不要以為這是由於我缺乏這種意向,而應當歸咎於我的能力有所不逮。

4.雖然我並不像有些人所想象或所說的那樣忙,但是一到此間我就決定讓自己隻讀書和與人交談,而無意寫一封日常的書信。但是由於一位我無力拒絕的通信者屢次三番的要求,我很快就不得不改變初衷。此人居於海的此岸,但不在這個城市;而更會觸犯您的偏見的是,此人是一位美麗的女士,她很樂於向我詢問有關我隨信附上的前三篇論文的一些問題的看法,我把它們寄給您以使您相信我遠不是像您想象的那樣優遊歲月,無所事事。她是一位顯貴人物的夫人,這是我現在能夠告訴您的有關這位女士其人的一切。

5.我現在真正了解了您心中最隱秘的思想,就仿佛已掌握了您的心靈的全部重力和動機,掌握了您的大腦的真正結構。您大概還記得,我常常總是站在女性一邊反對您對她們的偏見。我誠然自知自己的事業之正當,但是,毫不誇張地說,我可為一個更錯誤的論點辯護,以反對從您的夥伴們習常的談話中取來的那些論證,這些論證源自婦女的糟糕的普通教育,或者說來於您恰好在那裏最初被教養起來的地方的那些出名的太太小姐們,無論此前此後,您的知交密友就是這些人,而不是任何具有更高尚品格的女士。我不是經常不能不向您說那些缺乏社交和文化教養的男士們是一群多麼粗野、無禮、無知和魯莽的怪物嗎?而這些田野鄙夫的妻女一般地倒比他們更靈活機智,更有禮貌和更聰明!關於婦女們之被排斥不能接受文化教育,是陳規舊俗造成的結果,還是出於男人們處心積慮的計謀,不是我要探討的問題。但是如果一個婦女曾經恰好潛心讀書並因此而變得煩悶無聊、矯揉造作或滑稽可笑(盡管這種情形隻是千裏挑一),那麼我們對此會掀起怎樣一場大吵大嚷,會如何做好準備利用這一點去貶低婦女的天賦,又會以何等勝利者的口吻宣布我們男子的理智能力之優越啊!但是,天曉得,說這種話有什麼用呢,它最多隻能說明那些男人的傲慢、自負和迂腐,他們不過是一幫淺學之徒,粗讀了幾本書,是為某些作家、某些書刊鼓吹的忠實喉舌,是生僻詭異的字詞和晦澀難解的妙語的搜集者,熱衷於追索的純粹經院派學究,因而是一群十足的蠢驢。我無意重述我已向您說明的東西(我認為花力氣去說明是值得的),即男女兩性的理智器官是相同的,因此,如果女性與男性一樣有受教育、出外旅行、交友結伴和經營管理的平等機會,讓她們與男人一樣參與日常事務的交往(這是任何人都不能反對的),就會使她們在一切方麵同樣能夠獲得完善。

6.在經驗足以表達我的立場的地方,我也許無須費力訴諸理性的論證。您大概不會忘記,我曾為您的私人藏書推薦過的一整套書籍吧,那些書中包括古往今來若幹婦女的生平傳記,由於她們在哲學、神學、道德、曆史、詩歌和散文方麵的美妙的作品,由於她們在繪畫、音樂和其他各種科學技術方麵備受讚許的技巧,由於她們善於指揮困難重重的戰爭、治理國家大事,還是治家理財的能手,因而在其生活的時代,她們就已著名於世,而且她們的英名應當傳之後世,垂諸史冊。第歐根尼·拉爾修的古代哲學家思想和生平史就是獻給一位女士的,因此我們當可推想,這位女士是通曉古代的各種哲學體係的,而這些體係中許多是極其複雜而深奧難解的,尤其是她所喜愛的那些體係,即柏拉圖和伊壁鳩魯哲學。梅納熱先生寫過整整一本書論述女哲學家,是題獻給一位今猶健在的婦女的,即大語言學家塔那基爾·法貝爾之女、大名鼎鼎的達西耶夫人。整個學術界對她的卓越的著作都給以了應有的崇高評價,任何人都不懷疑,她是當代研究希臘羅馬作家的最優秀的評論家之一,法國國王獎賜給她一筆巨額的津貼,就是一個證明,這當然遠不是一個充分的證明,因為也有其他的人從國王那裏領取高薪。我可就個人所知現居於歐洲各地的如此傑出的女性給您寫一卷書,而無須舉出已逝的古代意大利畢達戈拉斯派的女徒們為例。在英國盡管這樣傑出的婦女極為少見,但是您還是可以遇見一位女士,我個人與她並不相識,但她是精通最抽象的形而上學思辨的道地的名家,曾以一種灑脫的風格和從容的論證批駁一位很有聲望的神學家攻擊洛克的信,為洛克的《人類理智論》進行辯護。她的著作題為《為洛克先生著

辯護,對某些評論的回答》。  7.關於婦女賢明治國和英勇作戰的事跡,我無須遠溯巴比倫的塞米拉密斯,錫西厄的陶米雷斯,古不列顛的博阿狄凱亞,或帕爾米拉的芝諾比亞。西班牙屬尼德蘭的著名女攝政王馬格麗特,您覺得如何?我知道您非常喜歡閱讀我們最博學的語言學家伊麗莎白女王的值得稱道的編年史,她不是很善於選用一些無與倫比的樞密顧問官而予以驅策指揮嗎?在執政之初,她不是聰明地給予天主教徒們一些恩惠以爭取他們的支持,使得她後來能夠比較平穩地在一個不可動搖的基礎上奠定了新教嗎?因此在很短的時間內她就變成了敵人為之震恐、臣民衷心愛戴的君主,她贏得了盟友的支持和全歐洲的仰慕和讚美,從那以後她的英名更為寰宇同頌。當今安娜女王在位,以伊麗莎白為楷模,亦充分顯示了一位女性是可以大有作為的。她在其統治的疆域之內實行普通司法製度,保持最強大的海上艦隊和龐大的陸軍,領導著由許多不同民族、不同派別組成的大聯盟抗擊法蘭西的暴虐統治,為在德國、弗蘭德、西班牙和印度進行的戰爭提供充足的軍需供應,在這些方麵她絲毫不讓於任何一位男性君主。而且她還擔負著看來更為嚴重艱難的任務,對國內互相爭鬥不已的各個黨派加以製衡,使之不能隨其反常的癖性互相傾軋、勢滅對方而後已。就連那些否定她的王位合法而擁戴她的兄弟僭位的那些人都承認,她在防止他們的邪惡陰謀上雖極精明,但在對待他們個人上還是很仁慈寬大的。事實充分證明,她絕不為來自各個角落的盲從者的叫囂所左右,因為她知道他們是挑動社會動亂的永不安分的狂熱分子,是妨害社會安寧的擾亂分子。他們偽稱對宗教具有比別人更大的熱誠,實則不過是為了把他們自己選中的人推上台,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雖然偽裝成為了推進上帝的事業和為了教會。盡管如此,安娜女王還是寬宏大量地盡力安撫和滿足各種各樣的人的心願,即使對最無理的要求也不置諸不問。她的這種超乎尋常的善意(最初並不為人們完全理解)確實曾使心懷惡意的敵對黨派感到鼓舞而忙不迭地暴露了他們妄圖複仇、任意橫行的心誌,同時也在自由之友方麵引起了一些溫和的小聲的抱怨,因為他們為女王陛下的安全和國家的鞏固擔憂。但是她的敵人傷心失望了,她的忠心盡職的臣民則很快感到安心了。當她在國會開幕式上發表演說,使全世界(尤其在我們這裏)都清楚地看到,她不僅按照英國現行的法律統治著教會和國家,而且堅定地沿著新教的路線維護王位的繼承,對所有不信國教的新教徒采取完全而公正的寬容態度。這些足以充分表明一個婦女憑著自己的才幹能夠達到何等偉大的成就,況且她還處於這樣一個不利的條件下,即她是作為像威廉國王這樣偉大人物的繼承者登上王位的。如果您,先生,還要我再舉一個例子以使您忠心折服於女性的才能,那麼我就要指出我們王位的預定繼承人、索菲亞公主殿下。由於精通多種語言,有廣博的曆史知識,對國家事務深具卓見,對宗教和哲學上最重要的爭論有精湛的理解,她在歐洲廣大學術界人士中備受稱讚。如果在我提出這些理由和例證之後,您仍然沒有真誠地改變自己的看法,那麼您不僅要被宣布為一個頑固的異端分子,而且要受到女士們的蔑視,這正是對您輕視婦女的罪過的恰當的懲罰。  8.但是不論您對這個問題如何繼續堅持自己的看法,我特為寄上的這幾篇論文,其長短與數量足以對您有關我在此間的日常工作所寫的一切做出回答。這些論文大都是應一位女士之邀寫的,這位女士既不缺乏質疑問難的求知欲,也不缺乏把握這些論文內容的能力。她不懂得任何古代的語言,但是她非常了解權威的重要,而且不相信任何沒有權威證明的事實。但是為了您本人,也為了使您偶爾會把這些信向其展示的那些人(您可以自便向隨意多的人展示它們)不致心有疑慮,我把所有引語的原文都附在頁邊,不過在我給這位女士的論文中,則將引語一律譯出以與其他文字相一致。這是古人寫作使用的值得稱讚的方法,然而近代作家卻將引語照原文塞進文中,把讀者弄得糊裏糊塗。從來無人斷言,一個受過教育的羅馬婦女不能讀西塞羅的《論人的義務》或他的對話錄《論占卜》;就因為他巧妙地把引自希臘作家的許多文字穿插進自己的著作之中。反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也沒有一個男人)不飽嚐心煩神疲之苦就能讀懂塞爾頓和薩爾馬修斯的作品,即使他們的作品是以通俗的語言寫作的,也不能不如此。說什麼在論證中不應援引權威典籍來為難婦女,這不僅是說她們是缺乏理性能力的生物,而且是說在宗教上也絕不可對她引用聖經,因為男人們不會允許她們學希伯來文,而且她們自己也不願意讓這樣一種生硬刺耳的語言來糟踐自己的溫柔悅耳的發音。  9.您可以相信,先生,我的通信人是您所知道的最富求知欲的人士之一,具有淵博的知識。她遍讀以現代語言寫作的所有值得用心一讀的作品,至於古代作家原著的最佳譯本就不用說了。毫無疑問,您會容許一位女士去讚賞那些久已逝去的往昔作家的作品,隻要她也尊重在活著的作家中值得尊重的年輕一代的作品。有些人可能以為塞倫娜是一個想象的人物,但是我要特別讓您確信,她是一個完全真實的人物。我反複地講這一點,是因為我既然經常勸您結婚,就要促使您對婦女有一種較好的看法,而且也是希望一旦您有了女兒,就要給她們一種可為他人表率的教育,因為一位富有、出身名門、享有盛譽的人物的行事作為往往有深遠的影響,乃至改革整個國家。至於其他人,如果他們仍然認為塞倫娜是一個傳奇小說裏的名字,就像封登奈爾先生的《世界的多樣性》一書中的那位侯爵夫人那樣的虛構人物,那也無所謂,因為無論如何他們會公正地承認,即使我是根據自己的想象虛構了一個婦女形象,那麼她跟那些虛榮、輕浮、裝模作樣、說長道短、華而不實的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那些女人是庸俗而可鄙的,她們自己是徒有其表,而且也隻以貌取人。她們對一切優良的品質毫無所知,她們缺乏真正的高尚德行,隻會及時消遣作樂,而不追求人生最基本的樂趣和緊密的社會交誼。這不僅是對那些婦女的批評,也是對一般男子的責斥,他們的紈習氣、怪異不凡、傲慢自得、渾噩無知和縱欲無度,至少與那些婦女是半斤八兩,一丘之貉。我這些想法不應更加重您對婦女的反感,而是要使您更加謹慎小心,因為您既不屬於上述那類男子,您理所當然地會在婦女中間找到自己期望的伴侶。  10.關於婦女的話題就談到這裏。現在我需為您附寄的這幾封信提供點參考材料,把我寫這些信的原由告訴您。第一封信的題目是《偏見的起源和力量》,是研究偏見產生的道德原因,而非其生理的原因。寫作的起因是我給塞倫娜看的西塞羅下麵的這一段話:“無論是父母、奶媽還是老師,也無論是詩人還是劇院,都不能破壞我們的官能,一大群人眾口一詞也不能誤導我們的官能,但是我們的理智卻可以被人們設置的種種圈套所誘惑,設局騙人者或者是我剛剛提到的那些人,他們欺我們軟弱無知,任意腐蝕我們,使我們順從他們;他們或者利用深深植根於我們每一官能中的追歡逐樂之心誘我們墮落,這種對歡樂的欲求偽做向善之舉,實為萬惡之母。因而我們已不能完全辨識哪些事物本性是善的,因為這些事物不那麼甜美宜人,不能使人興奮。”  塞倫娜一麵讚美西塞羅的這些話講得極精辟有力而又自然流暢,一麵對我承認說,她雖已看到許多偏見確乎如此,但是仍不能使自己擺脫它們的影響而經常會重複這些偏見。因此她要我把我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寫給她,於是我就以上麵所引的這段話作為討論的題目給她做了盡可能簡短的回答。我指出偏見在我們生活的各個階段上不斷的產生和發展,並且力圖證明全世界的人都聯合起來陰謀敗壞每個人的理性。我為各個身份地位的人的偏見勾畫了一幅盡可能生動的圖畫,我所批評的隻是每個人都會對他人加以批評的東西,盡管他們會縱容自己的錯誤。有人如果根據我對學校教育、大學、教會和政治家的指摘得出結論說我是反對學習知識、反對宗教、反對政府的,那麼他們也很有理由宣稱我反對養育和看護小孩,反對一切職業和手藝,反對人們的日常交往,反對人們在社會中生活;因為所有這些方麵沒有一處不遭到他們的濫用,而我所斥責的就隻是這種濫用,而非被濫用的事物本身。  11.第二封信的題目是《異教徒靈魂不朽觀念的曆史》,也是應塞倫娜的要求寫的。我曾推薦她閱讀柏拉圖的《斐多篇》,有一天她問我:根據《斐多篇》的法譯本,能否對柏拉圖做出正確的評判。  我回答說,法譯本準確地轉述了柏拉圖原作的意義,但是遠沒有把他優美的文風表達出來。她想知道對《斐多篇》的閱讀怎麼會給加圖以力量,使之下決心強製自己罷手,以免陷入愷撒篡政的樊籠。她尤其不明白,《斐多篇》怎麼會使安布拉西亞的克遼姆布羅托斯高興得竟至自沉於海,以求迅速臻於柏拉圖在此篇中所描繪的那種極樂狀態。她承認自己在這篇極其沉悶乏味的對話中未發現有令人信服的證明,而看到的隻是一大堆的臆測。我對她說,神聖的權威是我們的希望的最可靠的精神支柱,是靈魂不朽的最好的證明,如果不是唯一的證明的話。我又補充說,靈魂不朽的觀念最初起源於異教徒,但是使他們相信這個觀念的理由是很軟弱的,因此,毫不奇怪,在他們中間有很多人對它表示懷疑或否定,而大多數人則對此持漠不關心的態度。我最後指出,如果加圖從未讀過柏拉圖的著作,絕不可能在羅馬喪失自由之後還隱忍苟活下來;克遼姆布羅托斯的故事則遠未得到證實。有些古人自己對柏拉圖以蘇格拉底之口提出的論證並不那麼看重;西塞羅是柏拉圖公開的崇拜者,對他的《斐多篇》尤為讚賞,然而對它也有如下的苛評,他說:“我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當我讀它的時候,我是同意的,可是當我把書撇開,開始獨自思考靈魂不朽問題時,全部的同意都消失了。”她聽我談到這種看法在異教徒中間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這種看法也如其他觀念一樣有其首倡者、支持者和反對者,她感到很驚訝。我坦率地向她講了這一切,同時指出這種看法在那時所知的各地逐漸傳播的情況,以及關於極樂世界、河流、判官、天堂和地獄之門及地獄的擺渡者,關於未經安葬的死者的憂慮不安的靈魂的那些詩意的神話的真正起源,我還根據明顯的證明指出,古埃及人是異教徒世界的一切知識和宗教的真正源泉。所有這些我力圖證明的東西,都不是根據一向被視為最大的權威,而是大都以保存至今的古代典籍為依據的。因為在這些問題上,推想、假想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因此,當我們說某某人是第一個教天文學的人,某某人是第一個建立神殿的人,某某人是第一個施魔法的人時,我們的意思並不是說他決然無疑地就是第一人(因為上追如此久遠的年代,誰能完全確定這一點呢?),而是說他是能以現有記載為證的第一人。因此凡是我講某某第一時,我都是在這個意義上說的。在這第二封信中,我同樣證明靈魂不朽之說並非始於哲學家,不是哲學家們根據人有隨意自發的動作、有推理或語言能力而推出來的結論。與此相反,我指出在異教徒中這種觀念最初是被民眾接受的。在一般民眾中流行的傳統觀念往往變成哲學家的學說,他們力圖以充分的論證支持他人首先提出而缺乏論證或論證不當的觀點。如果我所說的這些是正確的,那麼這首先就駁倒了通常認為異教徒的靈魂不朽觀念來自猶太人的那些人,其次也駁斥了科沃德博士所持的意見,即認為關於人的靈魂具有獨立存在的觀點來自異教哲學家而非來自他人。  我在寫第二封信時並不知道有科沃德博士的這本書,而是最近才看到的,不過沒有發現其中有任何對我有用的東西。  12.第三封信也是寫給塞倫娜的,而且是應她本人的要求寫的。在此信中您會看到我是以一種與通常不同的方式解釋偶像崇拜的。在這裏您會讀到我對如下諸種現象的最初起因的說明,如異教的廟宇、祭司、聖壇、節日和祭品;神像、雕塑、保護神;鬼魂、幽靈、神諭、魔法和占星術;我還說明了是什麼原因使得人們想象天堂(好人的宮殿)在他們上麵,地獄(惡人的牢獄)在他們腳下;為什麼他們在祈禱時麵向上蒼;以及其他一些這類性質的事情。一般認為,除了訴諸風俗習慣,是不可能對這些現象做出任何說明的,或認為由於年深日久,遺跡已湮沒無聞,這些現象的最初起源已被埋葬而不複可尋了。在此信中我還對異教徒的主要禮拜儀式,他們對他們的神靈們所做的奇特的描述,他們所講的關於這些神靈的舉止行為的醜惡汙穢的傳說以及其他種種特異的事情給出了說明,長期以來人們一直以為這些都是詩人的虛構或人類想象的妄作,而絕不可能被化歸為確實的曆史。最後我對異教神學之區分為自然神學、民俗神學和詩意神學做了說明,對他們的神秘儀式加以隱喻的解釋,並將他們的一些習俗與基督教的腐敗惡行相比較,由此可見,迷信在一切時代都是一般無二的,不論其名稱如何不同。這第三封信雖然是我寫的所有的信中最長的一封,但您還會認為在如此之短的一封信中不可能對我提及的許多不同的題目給以充分的說明,更不要說我無暇談到的那些問題了。因此您一定認為,我在這裏不乏陳詞濫調,也未詳述關於這些題目可說的一切(這是我遠遠做不到的),不過隻是講了為使一位女士以及所有具有理性能力的人都能確信和容易理解這些問題所絕對必須的一切。因此,不能以此為論據而斷言我沒有其他的理由或其他可援引的權威典籍來為我的那些可能被看作危險的奇談怪論的意見辯護,有這種看法的人極端害怕被引導逸出常軌,不敢越雷池一步,雖然我所講的一切隻是要使他們走的路更便捷更安全,使他們走在豐草如茵的丘原上,而不再漫無方向地穿越荒野,跋涉湖泊沼澤,在危石巉岩間攀援而行。  13.我料想,您會感到奇怪,在關於偶像崇拜的起源和發展的問題上,我和一位作者的意見分歧竟如此之大,而這位作者論這個題目的著作我最近剛剛以讚許的口吻推薦給您。我是指哈爾倫城的名醫、最可依賴亦最勤奮的古文物研究家安東尼·範戴爾。我對他那本書的評價依然不變,隻是我認為(如我後來曾告訴您的)書的名稱應當為《遠古時代異教的、猶太教的和基督教的迷信大全》,而不是《偶像崇拜的起源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