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後,難得一見的好陽光。淑慧搬了琴與我在院中練曲。今年冬天,有太多的事情,我入宮不消幾天,就移居圓明園,連這冰雪連天,銀裝素裹的皇宮,都沒來得及細看。
與宮外沒多大差別,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雪的世界。
淑慧一人坐在樹下撫琴,我托著書,靜靜聽著古曲。一時間,想吃甜食的念頭特別強,隻好讓閔玟去告了紫媛讓她準備。
漸漸地,心中驀地激起一陣感傷,書上的每字每句,都滿含了悲怨,讓人直想掉淚。“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碧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無限恨,倚欄杆。”淑慧邊撫邊吟,聲音縷縷如耳,揪得人心疼。
“淑慧!”我疾聲喚回她的思緒,走到她身旁讓她停下。她置若罔聞,十指不停地彈跳於弦,口中不絕。“你趕緊停下,這種大逆不道的曲子,你還唱!”我按住她的手,古曲戛然而止,她被我箍得動彈不得,眼淚倏倏地自兩頰滑下。我一把抱住她,拍著她的肩哄道:“你先別哭,是不是誰欺負你了,跟姐姐說。”
“姐,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給尚錦州。”她哭得聲嘶力竭,淚水很快沾濕了我的前襟。若我記得沒錯,尚錦州,兵部侍郎尚安之子,現任翰林院學士。
淑慧要嫁人,宮中沒有一點風聲傳出來,她年紀還小,我又知她心裏有人,可她現在貴為皇女,婚姻早不是自己可以決定,那牽扯這朝堂上的利害關係,若當真要嫁,誰都違抗不得。
等她稍稍恢複,我幫她擦淨臉上的淚水,試問:“誰告訴你這事的?皇上下旨了?”她說:“是額娘,她知道蒙古王想與咱們聯親,就想把我嫁過去,可是蒙古一部好像出了事,王子後天就會離開,根本來不及說結親的事。”
“不是瑪茜公主遠嫁來京嗎?宮中還有女眷要嫁去蒙古?”
她搖頭,眼眶裏的淚水眼看著又要下來,“蒙古公主要嫁,大清的公主也要嫁。就算我不用去蒙古,可皇阿瑪已經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打算在年內便替我選好夫婿。我現在還不能嫁,崇玉還沒有贏得戰功。”
我原本還迷糊,薇姨怎麼會這麼做,回頭一想,淑慧現在跟著裕妃娘娘,莫不是我上回得罪她,她便去折騰淑慧來報複我。對於淑慧口中的崇玉,我知曉不深,似乎隻是個副四品的官員。我問她:“那你現在怎麼想,如若真讓你嫁,你當如何?”
她似又一驚,扯著我的袖子苦求:“我不知道,姐,我有些後悔當初答應入宮。要是我還是阿瑪的女兒,定不會發生現在的事。姐,你幫我去求皇阿瑪,請他開恩,讓我多留在宮裏一年好不好?皇阿瑪那麼疼你,一定會同意的。”
“我……”
“那你生病,皇阿瑪親自看你,還替你喂藥,這足夠表示皇阿瑪對姐姐的寵愛,弘曆哥哥都沒有試過,姐,求你了。”
那日的事,我一直有所懷疑,雖然小柁子極力否認,但我心裏總有個疙瘩解不開,這會淑慧說得正經,容不得我不信:“你怎麼會知道?”
“是,是弘曆哥哥帶我去看你,老遠看見蘇公公在院子前,然後我們就在窗口偷看了。”原來是這樣,事情清楚了,但我並不覺得輕鬆,皇上來看我,並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小柁子為什麼要隱瞞,還是皇上自己授意,以免一些無故的麻煩。
我不願去想,可腦子裏總有一個聲音,催促了我要搞清一切。一波方平,一波又起,什麼時候才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