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與心靈一
我的窗前是一條紅土路。
路上鑲效地移行著載貨的牛車;紹塔爾族姑娘頭頂著一大捆稻草去趕集,傍晚歸來,身後用下一大串銀鈴般的笑聲。
而今我的思緒不在人走的路上馳騁。
我一生中,為各種難題愁悶的、為各種目標奮鬥的年月,已經埋入往昔。如今身體欠佳,心情淡泊。
大海表麵波濤洶湧;安置地球臥榻的幽深的底層,暗流把一切攪得混跑不清。當波浪平息,可見與不可見表麵與底層處於充分和諧的狀態時,大海是平靜的。
同樣,我拚搏的心靈總息時,我在心靈深處獲得的所在,是宇宙元初的樂土。
在行路的日子裏,我無暇關注路邊的榕樹,而今我棄路回到窗前,開始和他接觸。
他凝視著我的臉,心裏好像非常著急,仿佛在說,“你理解我嗎?”
“我理解,理解你的一切.俄寬慰他,“你不必那麼焦急.”
寧靜恢複了片時,等故再度打量他份重7孩起詩的發焦灼,碧綠的葉片颯識得閉,“灼灼閃光。“
我試圖讓他安靜下來,說:“是的,是這樣,我是你的遊伴。千百年來,在泥土的遊戲室裏,我和你一樣一口一口吮吸陽光,分享大地甘美的乳汁。”
我聽見他中間陡然起風的聲響。他開口說:“你說得對。”
在我心髒血液的流動中回蕩的語音,在光影中無聲地旋轉的音籟,化為綠葉的沙沙聲,傳到我的身邊。這話音是宇宙的官方語言。
它的基調是:我在,我在,我們同在。
那是莫大的歡樂,那歡樂中宇宙的原子、分子瑟瑟抖額。
今日,我和塔樹操同一種語言,表達心頭的喜悅之情。
他問我:“你果真回來了?“
“哦,摯友,我回來了。”我即刻回答。
於是,我們有節奏地鼓掌,歡呼著“我在,我在。”
二
我和港樹傾心交談的春天,他的新葉是嫩黃的,從高天遁來的陽光通過他的無數葉維,與大地的陰影偷偷地擁抱。
六月陰雨綿綿,他的葉子變得和雲霓一樣沉鬱。如今,他的葉叢像老人成熟的思維那樣稠密,陽光再也找不到滲透的通道。以往他像貧苦的少女,如今則似富貴的少婦,心滿意足。
今天上午,植樹脖子上繞著二十圈綠寶石項鏈,對我說:“你為什麼頭頂磚石,坐在那裏?像我一樣走進充實的空間吧。”
我說:“人自古擁有內外兩部分.”
“我不明白你的意見”榕樹揚投身子。
我進一步解釋:“我們有兩個世界——內在世界與外在世界。”
格樹驚叫一聲:“天哪,內在世界在哪兒呢?“
“在我的模具裏。”
“在裏麵做什麼?”
“創造。”
“模具裏進行創造,這話太玄奧了.”
“如同江河被兩岸夾持,”我耐心地闡述,“創造受模具的製約,一種素材注入不同的模具,或成為金剛石,或成為植樹。”
榕樹把話題扯到我身上:“你的模具是什麼形狀,請描述一番。”
“我的模具是心靈,落入其間的,變成本繁的創造。”
“在我們的日月左側,能夠稍稍顯示你那封閉的創造嗎?”榕樹來了興致。
“日月不是衡最創造的尺度。”我說得十分肯定:“日月是外在物。“
“那麼,用什麼測量它呢?”
“用快樂,尤其是用痛苦。”
榕樹說:“東風在我耳畔的微語,在我心裏激起共鳴。而你這番高論,我實在無法理解。”
“怎麼使你明白呢。我沉吟片刻,“如同你那東風被我們捕獲,帶入我們的領域,係在弦索上,它就從一種創造抵達另一種創造。這創造在藍天,或在哪一個博大心靈的記憶的天空獲得席位,我不得而知,好像有一個情感的不可測量的天空。”
“請問它年壽幾何?”
“它的年壽不是事件的時間,而是情感的時間,所以不能用數字計算。”
“你是兩種天空、兩種時間的生靈,你太怪誕了,你內在的語言,我聽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我無可奈何.
俄外在的語言,你能正確地領會嗎?“
“你外在的語言衍變為我內在的語言,要說懂的話,它意味著稱之為歌便是歌,稱之為想象便是想象.”
三
榕樹伸展著他所有的技規對我說:“停一停,你的思緒飛得太遠,你的議論太無邊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