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煢影(1 / 3)

劍棠和葦晨成親後的第二天,蘇挺押著一票貨物準備去西海。剛整頓好鏢隊準備出發,劍棠騎著墨麒麟出現在隊伍前麵,對蘇挺說:“蘇叔,您回去休息吧。這趟鏢我去。”

蘇挺意外地瞪著劍棠,“你小子睡糊塗了吧?昨天才剛剛成親,這會兒跑我這兒來瞎攪和什麼?趕緊回屋陪你媳婦去!”

劍棠的臉色沉靜得像是深山裏的一潭湖水,沒有一絲漣漪。他騎著馬走到蘇挺身邊,伸手在蘇挺肩頭捏了一把,蘇挺呲牙倒吸了一口冷氣。劍棠平靜地說:“蘇叔的肩傷還沒有好,應該在家靜養。”

郭朗和馮昭聞聲趕來時,劍棠已經招呼來一個趟子手把蘇挺的馬牽回鏢局裏去。郭朗叫住劍棠:“棠兒,怎麼回事?說好這趟鏢由老蘇去押運,你瞎胡鬧什麼?”

劍棠說:“蘇叔的肩傷還沒好,去西海一路苦寒,蘇叔這樣去了會留下病根。還是我替蘇叔跑這一次吧。”

郭朗皺眉道:“就算不讓老蘇去,還有我和你嶽父,你昨天剛剛新婚,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在家裏陪著小晨!趕緊下馬回去!”

劍棠不為所動,“爹和馮叔年紀大了,西海路途遙遠,來回將近一年,太過辛苦。以後這樣長途的鏢都由我來押運,爹和馮叔該在家裏享福了。”

馮昭見劍棠仍然叫他馮叔,而不肯改口稱嶽父,心中不快,問道:“你這樣一去一年,丟下新婚的妻子在家,太不像話了。”

劍棠覷了馮昭一眼,目光帶了些許的輕蔑,道:“小晨在嫁給我之前就知道我是一個鏢師。長途跋涉,餐風露宿是鏢師的宿命。她嫁給我就該預料到婚後的日子聚少離多。她如果連這點都想不明白,那她也不配做我的妻子。”說罷雙腿一夾馬腹,走到了鏢隊的最前麵,高聲喊道:“啟程!”

林夫人病逝,林潤寅帶著妻兒回杭州奔喪。七七四十九日後,林夫人入土為安,林潤寅也要回蘇州了。林潤辰眼看著絮屏接連受到劍棠另娶,祖母辭世的打擊而日益消瘦,便托林潤寅帶著絮屏一起去蘇州住一段日子散散心。

離開杭州的這天,下了一場大雪,一路上都是白茫茫的。馬車經過白堤的時候,風吹起了車簾。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出去,西湖上人跡罕至,灰蒙蒙的一片,說不出的蕭索。那一年,也是這樣的雪天,也是在這條白堤上,她第一次和劍棠同騎著墨麒麟馳騁在天地間,歡聲笑語還在耳邊隱約回響,卻已是物是人非。

他終究還是娶了葦晨,絮屏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劍棠身穿喜服的樣子:郭大哥哥小麥色的皮膚配上紅色的禮服,樣子一定很俊。他是習武的人,平時穿著都是箭袖束身衣袍,不知道穿著寬袍大袖的禮服會不會不習慣?他一定是嫌寬大的袖子太累贅了,不然為什麼他不肯笑一笑呢?晨姐姐穿著嫁衣一定也很美,她一定笑得很甜。

嫁衣,她也曾經幻想過自己穿上嫁衣的模樣。雖然她不會裁剪不會縫衣,但她一定要親手給自己繡一塊紅蓋頭,不繡彩鳳,不繡石榴,而要繡滿海棠花。那樣熱烈的紅色,要用赤金的釵環才能壓得住。她有一對龍鳳呈祥的金鐲子,是娘親嫁給爹爹時的嫁妝,是她行及笄禮那天爹爹替娘親轉交給她的。她曾經偷偷地試戴過,有些大,要找個巧手的金匠收一收才好。

郭大哥哥送的白玉海棠簪子和大紅的嫁衣不太搭調,可是不管,不搭調也要戴,不知道郭大哥哥看了會不會笑她不倫不類。可是,一想到郭大哥哥要掀起的蓋頭不是她的,她隻覺得一陣胸悶,心痛如絞。她這一生,也許再也不會有機會穿上嫁衣了。

她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事。可是越不願去想,劍棠成親的畫麵就越是頻繁地出現在她的眼前,迎親、拜堂、入洞房、掀蓋頭……她痛苦地抱住腦袋,想要大叫,卻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痛苦和壓抑緊緊地纏繞在一起,讓她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

走了一天,來到了湖州。林潤寅帶著妻兒先休息了,絮屏睡不著,讓秋菱陪著在客棧後花園裏散步。數九寒天,院子裏除了兩樹紅梅開得得意,四下裏一片俱是蕭條。秋菱替絮屏披上披風,勸道:“姑娘,常言道‘霜前冷,雪後寒’,這化雪正是最冷的時候,別凍出病來,回去吧。”

絮屏站在梅樹下,出神地望著樹上綻放的紅梅,沒有回答。秋菱沒有再勸,隻是默默地陪著絮屏,一起看著梅花發呆。絮屏突然問:“秋菱,你有喜歡的人嗎?”

秋菱愣了一瞬,臉上浮起一層霞色,扭捏道:“沒……沒有……”

絮屏轉過身來,認真地盯著秋菱的眼睛,秋菱心虛地避開絮屏的目光,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他對你好嗎?”

秋菱猶豫了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絮屏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裏拿出一張紙,遞給秋菱。秋菱狐疑地接過,打開來就著月光看了一眼,滿臉震驚地望著絮屏,漲紅著臉,嗵地跪下,急道:“是奴婢做錯了什麼?姑娘要趕我走?”

絮屏拉她起來,凝視著她的眼睛,目光溫和而沉靜,像是能照透人心一般。

秋菱一時間百感交集,雙手捧著自己的賣身契,問道:“姑娘早就知道了?”

絮屏淡淡地笑著:“有一次我和郭大哥哥去舊曾諳吃飯,我們在雅間,你們在大堂。吃完出來,正巧看見他在桌子下悄悄地牽你的手……

“郭大哥哥來我屋裏喝茶,你在廊上剝葡萄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