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同生,今得同烹,黃泉作伴,此何不為緣乎,哈哈哈……”
洛陽顯陽苑內,百官各置席案,遍布美酒佳肴,本是宴飲盛景,卻被熊熊烈焰煞了風景,兩具青銅巨鼎架在場中,其下火苗四溢,其上沸氣揚揚。
幾名高大威猛的飛熊近衛侍守在旁,兩個身著褻衣的囚犯跪倒在地,正是校尉衡匡,侍中寇毓。
董卓挺著肚子,端著酒斛悠悠走出席來,大笑著指著跪在腳下的囚徒,又接著道。
“今湯已沸,你二人還不從實招來,朝中可有暗黨!”
“呸!董卓狗賊,要殺便殺,何作犬吠!”
那兩人抬起頭來,發絲淩亂不堪,臉上已被烙鐵毀去容貌,麵色猙獰怒罵。
董卓聞言斂了笑容,陰沉著臉掃視百官,見眾人嚇得不敢抬頭,心知此間必有謀逆之人。
當日接到虎牢關告急,牛輔擅自帶兵出關,被袁紹等人大破,董卓心中震怒不已,急招文武商議對策。
王允進言可遣使者前去招撫,再派援軍星夜救急,如此方可高枕無憂。
董卓聽罷覺得有理,正要選派使臣,卻聽王允又道。
“聽聞關東叛逆多有虎狼之士,都督華雄勇冠三軍,非此人不能解圍。”
“南有猛虎孫堅,華雄豈能擅動,孩兒恨無良機報義父厚恩,願領軍馬盡斬關東鼠輩!”
呂布當時便不樂意了,氣憤填膺地自請為援兵,董卓沉吟一番,念著虎牢關乃洛陽屏障,斷然不能有失,遂準了他的請求,隻留飛熊近衛侍守在旁。
眼見義子剛出洛陽,果真有魍魎鬼魅企圖行刺,正好被董卓揪出這兩人,遂宴請百官前來觀禮。
“哈哈哈!”
見此二人不肯說出同黨,董卓陰沉過後,猛地抽腳踢翻兩人,喝令虎士先割舌頭,再入鼎烹煮。
“我等遵命!”
幾名近衛連忙上前,從腰間抽出匕首,見掙紮的二人張嘴欲咬,便揮拳打碎其牙齒,再從血淋淋的口中抽出舌頭來割,場麵極為血腥殘忍。
在場百官戰戰兢兢,瑟瑟發抖,竟皆垂首不敢出聲,王允眼見那兩人氣若遊絲,隻嗚噎著說不出話,心中大為悲戚,卻也悄悄鬆了口氣。
柴薪燒的劈啪作響,鼎內卻漸漸沒了聲音,董卓自上方過來看了一眼,這才笑著對諸人敬酒。
“宵小已除,諸君共飲!”
“我等多謝相國!”
眾人趕緊起身,端著酒斛回敬董卓,整個顯陽苑無一人態度不恭。
董卓滿意地點點頭,突然麵色一厲,滿口殺氣地道。
“袁紹等人興兵寇關,圖謀叛逆,我本慈悲為懷,意欲網開一麵,請聖上遣使招撫,卻被盡斬使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似此逆賊,該當何罪!”
“謀逆叛國,死罪不赦!”
王允率先開口,在場公卿紛紛附議,唯有幾個德高望重的大臣靜默不言。
司徒楊彪看了眼身旁,太尉黃琬正在搖頭歎息,又轉而看著在座朝臣,滿心無奈地偏過頭去,偶然瞥見一處空席。
他正覺得驚奇,當今還有誰不懼董卓,設宴置席竟敢不來,想了一想,貌似那裏該坐的是……
楊彪麵色陡然一變,冷汗從額頭冒出,正聽董卓笑吟吟地道。
“袁氏兄弟俱為叛逆,又妄斬朝廷使節,當誅九族之罪,今得太傅袁隗人頭在此,以震逆賊亂黨,顯我朝廷天威!”
百官盡皆麵色煞白,隻見董卓微微擺手,遠處的近衛已端來幾個木盒,裏麵正是袁氏在京宗族的首級。
王允驚得差點站起,他怎麼也沒想到董卓竟如此大膽,袁家四世三公,乃當世第一高門,門生故吏遍及四海,旦夕竟被屠滅滿門!
看著場中包鼎燃起的熊熊烈焰,王允頓時感到莫名驚悚,又看向轉身回返,悠然臥在席間董胖子,忽然生出一股濃濃的後怕。
他隻看到李儒,卻小瞧了董卓,今日這烹煮之宴,分明是對方有意為之,先行震懾群臣,一般莽夫哪會注意到這些關節。
也幸虧自己言語謹慎,否則早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一場壓抑而血腥的宴飲過後,百官散去,董卓躺在席間小憩,看著案上的那幾個頭顱,極為憤惱地指手喝罵。
“敬酒不吃吃罰酒,黃泉路上並相走!”
他自問對袁家不薄啊!
當日他請袁紹議事,對方舉止放肆,繼而逃到北海,他不僅沒派人去追,還加封對方渤海太守,袁術也被授後將軍銜,怎料他們還是反了!
之前起用的韓馥、王匡、張揚、鮑信、孔伷等人同樣如此,若無他董仲穎厚恩,這些人哪能調動地方官吏,誰知到任之後便舉兵來討伐自己。
都是些狼心狗肺之徒,絕情忘義之輩!
他董仲穎做錯了什麼,夜宿龍床,擅立收殺,縱兵劫掠?
人生在世,為的不就是色,不就是權,不就是錢,如此方為人上人,如此才算不枉此生,否則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