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景東華音調微微揚高,帶著質疑和一種自嘲。
他自以為這個失散的兒子會對自己的安排感恩戴德,至少,也是坦然接受,卻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甚至,會被這樣冷酷直接地拒絕。
“你想要什麼機會?”
“想請皇上借草民那二十萬黑甲士兵,殺回大齊,誅司馬銳,還大齊一片安寧。”
“荒謬!”景東華搶白一句,他甚至直接站起了身,語氣嚴肅無比,“黑甲士兵是我西夏最精銳的部隊,每年都是從軍中選拔最優秀的將士入營訓練,西夏總共三十萬黑甲,十萬駐守在宮中,朕怎麼可能將在外的駐外黑甲全部派給你,不可能!”
“自然不是全由草民調遣。”冷長熙單膝跪地,單手握拳,恭請道,“大齊三皇子司馬銳把持朝政,殘害忠良,軟禁皇上,縱容手下的人奸淫擄掠,滅絕人道,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誅不義之臣就是還天下正義,皇上,這也是一件揚西夏國威,幫助西夏重奪當年大國地位的好時機。”
景東華緩緩坐下,身前的黃色案幾上零零散散堆了無數的名單和資料地圖,其中一幅地圖恰好是當今世界的版圖,如今的情況是大齊和西夏瓜分中原,其中不少彈丸小國,猶如琉璃國和南越都依附於兩國而生,大齊和西夏的關係一直十分微妙,自五十年前,大齊擺脫了西夏的控製後,越發有一種和西夏平起平坐的霸氣。
不過兩國都有一個共同的矛盾,就是北方的遊牧民族政權北狄,北狄的文化落後,可是版圖浩大,南到野人穀邊緣,北到長白山,東起東海,西到琅琊山,而且北狄可不像大齊好說話,北狄人好戰,開戰不需要借口和利誘,一旦南下,就是掃略一片,若是這次真能助大齊一臂之力,西夏和大齊結為盟國,利用大齊新占領的東秦關口,拔掉北狄這個毒瘤,就容易了一半。
情感上,景東華當真是不願意出兵助冷長熙打回故鄉,因為這意味著自己要永遠地失去這個兒子,可理智上,大齊如今病入膏肓,恰需要人雪中送炭,如此便宜,不撿就是浪費。
“皇上,還請皇上三思而行。”冷長熙拱手上前。
“你先退下。”景東華偏頭,不願意看到冷長熙。
冷長熙攜秦玉暖離開後,景元孝留在了帳內,景東華眯起眼睛,用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揉捏著有些發酸的眼睛。
“你如何想的?”景東華朗然開口問道。
景元孝思忖片刻,深思了一口氣:“可行。”
“看來這是大勢所趨了?”景東華似在問自己,又似在問景元孝。
景元孝微微低頭,表示認同,正要行禮離開,景東華眯著眼睛又悠悠然來了一句:“扮豬吃老虎,老十三這句話倒是沒有說錯,元孝,你也瞞了朕太久了。”
語氣悠然,可態度肅穆,景元孝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其實這是景東華的試探,就看他怎麼回答了,說大了去,這就是欺君之罪,景東華隻要一開口,就可以給景元孝定個罪,讓景元孝永世不得翻身,若是說好了,這便是護駕有功。
好在景元孝早有準備,按照秦玉暖的建議,態度誠懇地開口道:“兒臣知罪,隻是兒臣想問父皇一句,父皇可知道為何除了兒臣和老十三之外,其他的四個兄弟都年紀輕輕地就命喪黃泉?”
景東華微微睜眼,示意景元初繼續說下去。
“因為利益,僧多粥少,所以會有叛亂,狼多肉少,所以會有競爭,皇儲的位置隻有一個,可是每個人都眼巴巴地看著,誰一旦坐上了,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可是如果換個角度想呢?若是這個位子上的是個根本沒有競爭力的廢物,大家會把關注的焦點放在這個廢物身上,還是放在下一個更有能力取而代之的人身上?”景元孝嘴角撇除一絲苦笑,“兒臣曾視每一個兄弟如手足,可到頭來,也才知道,在利益麵前,手足可斷,在權力麵前,情誼無常,他們爭是為了往上爬,兒臣裝傻,隻是為了活下來。”
往上爬,活下來,多麼鮮明的對比,這段話深深地刺痛了景東華的心,他也是從宮廷鬥爭中摸爬滾打而來的,當年若不是奪嫡之爭,他也不會離開在月牙山中的清河,其中的苦和痛,他很分明,這也是秦玉暖的目的。
“行了,你下去吧。”
景元孝行禮離開,方一出營帳,就看到冷長熙和秦玉暖一直在外頭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