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呢?如何還沒來?”竇青娥抿了口茶,麵上是真真切切的擔憂。
秦玉晚手一抖,茶水都險些灑了出來:“娘親在賬房那邊忙著呢。”
秦質不滿地一拍桌子:“都什麼時候了,海棠院著了這麼大的火,她還在那裏忙些有的沒的,不知分寸。”言下之意,就似他和他的寶貝妾室受了驚,大家都該趕來慰問一番才行。
雖然在座的多半也對柳姨娘不喜,可是聽到秦質這般偏袒李萋萋,心中又生了一股不快。
“也不一定,”秦玉暖淡淡地道,“今夜風大,又吹的是東南風,賬房離著海棠院又近,大家都專注於在海棠院救火,隻怕,這賬房是不是……。”
秦玉暖還未說完,門口就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慌慌張張的女聲。
“老爺,老爺,賬房出事了,賬房出事了。”聲音又尖又細,明顯是柳姨娘的。
身後跟著的是同樣慌張的常姨娘,各自的衣衫都有些散亂,麵上甚至還帶著幾抹火星子撩出的黝黑。
“老爺,賬房也被燒了,裏頭的賬本,一本都沒救回來。”柳姨娘期期艾艾地瞅著秦質的神色,見到秦質眉頭突然簇成一個“川“字,噗通一下就連忙跪下,在秦家這麼多年,又是從丫鬟幹起的她最懂看人臉色,秦質的眉頭皺得越深,就說明他心裏怒氣越大。
“是奴婢沒用,是奴婢沒有管好賬本,老爺信任奴婢,讓奴婢和常妹妹一同管家,奴婢卻……。”她邊說,一邊看著秦質的表情變化。
一旁的常姨娘也跟著跪下道:“此事妾身也有錯,願意和柳姨娘一同擔當。”
賬房裏的賬本記錄著秦家大小事宜的開支收入,大到京郊田畝收入,小到一根針線的采購,恰好現在剛過了年關,那些俸祿收入和采買才記到賬上,若是賬本毀了,這個家可就是亂套了。
秦玉晚見到自己娘親跪下,連忙也跟著跪下求情道:“父親,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娘親,大火突然燒起來,這是誰都沒能料到的事,您看看娘親,臉都被熏黑了,可見母親已經竭盡全力了。”
竇青娥這時竟然也跟著勸道:“是啊,賬房裏的賬本燒了也沒什麼大事,柳妹妹,你可做了簡要的備份賬本?若是有的話,也不會耽誤日後的收入進出和記賬的。”
柳姨娘臉色一凝,又對上秦質懷揣著絲絲希望的目光,伏地磕了個響頭道:“奴婢愚鈍,沒想過用這個法子,老爺,奴婢知錯了,當真知錯了。”
秦質將臉一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說大火是意外,不可避免,可是記賬卻忘記備份以防不時之需,這就是柳姨娘自身的問題了。
秦玉暖徒徒坐在一旁看著,又看到竇青娥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沒錯,她成功了,她從之前的小打小鬧到今日的一場大火,證明了秦家沒她是不行的,果然,就在秦質的臉將要冷凝到極致的時候,竇青娥卻笑吟吟地開了口:“柳妹妹也是第一次管賬,不熟悉這些規矩是自然的,不過幸好妾身早先便將自管賬以來的所有賬目做好了備份,還特地在翠軒院裏騰出了一間屋子放置,隻要粗略整理一下,隨時可以搬過去。”
柳姨娘突然一愣,她眼巴巴地看著竇青娥,突然不知是要謝她還是要怨她。
秦質的眉眼卻頓時明亮起來,一顆心驀然落了地,不由得感歎道:“這個家,到底還是少不了青娥妻。”
“老爺見笑了,”竇青娥的眼神柔得似要滴出水來似的,“為老爺分憂,本就是妾身應該做的。”
天已經蒙蒙亮了,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柔和的初陽從窗格裏照射進來,投下一片光影。
“老爺,火因找到了,”老管家身後跟著一個端著火盆的小廝,在門口鞠了一禮,匆匆進來,讓小廝將火盆往地上一放,拱手道,“就是這盆取暖的火炭。”
秦玉暖已經讓廖媽媽抱著寶川先回去了,她隨著大家一同打量著中央燒得有些變形的火盆,已經全然看不出上頭釘的裝飾用的金花,最結實的盆底也被燒得變形,裏頭隻殘留著一些黑色的殘渣。
“這火炭?”竇青娥拖長了音調,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過往太尉府用的都是市麵上最好的銀炭,燃起來無煙無塵,也不會揚起高高的火星,卻也十分暖和,看著這火盆裏粗劣的黑色殘渣,就像是那些貧苦人家用的黑炭一樣,可賬房裏撥的,明明是買銀炭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