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姐姐,現在可不是處置下人的時候,”柳姨娘連忙勸道,“雲妝聽著像是挺嚴重的,”接著又朝著外頭的媽媽們喊道,“你們還站著作甚?還不快去請大夫。”
“不用了,”竇青娥黑著臉道,“京中有些名氣的大夫都被請去了寧王府,太醫院裏的幾個老太醫也都被請去了。”說完,又是用暗示的眼神瞅著蘇成海,不是聽說他還拜了江南第一神醫孫妙楊為師嗎?這時候倒是表現表現啊。
而蘇成海,他居然還在慢慢地咀嚼著那塊雞汁茄丁,微微皺了皺眉,才放下筷子道,“太醫院不是還有一位年輕太醫當值嗎?是張家的獨子,聽說醫術很是了得。”說罷,又慢悠悠地看著秦玉暖道,“三表妹在宮中應該見過。”他微微揚眉看著秦玉暖,眼神似淌過一彎清泉,明亮而清冽,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秦玉暖突然被點了名,心頭雖然一顫,卻還是自然而然地站起身道,“表哥說的可是張如庭張太醫?表妹確實見過,是個十分謙和有禮的公子。”秦玉暖沒說假話,畢竟,除了張如庭對自己說的那番警告的話,其一言一行都是十分得體寬和的。
“是個公子?”竇青娥心裏頭像被抽了一下似的,搖搖頭,“不行。”一個翩翩倜儻的蘇成海已經讓她頭疼了,怎麼能再放進來一個。更何況,雲妝的那花花心思,總是……唉……
“姐姐,這都是什麼時候了,”常姨娘衷心地勸了一句,“還是雲妝的臉要緊。”
竇青娥思忖片刻,一咬牙,對著秀姑道,“去,把老爺的名帖拿來,請那張太醫來。”
張如庭來的時候,采芝院裏已經亂成了一團了。
秦雲妝尖細而淒厲的嗓音在院子裏縈繞不絕,伴隨著重重的一聲砸門聲,秦玉晚一個趔趄就從屋子裏被趕了出來,好在身旁的小丫鬟手腳快,扶住了,不然,真真是要可惜了她那張精心打扮的臉。
“出去!你們都出去!一個個都是來看我笑話的。”秦雲妝期期艾艾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緊接著,又是小聲的啜泣和嗚咽。
秦玉晚站穩了身子,站在門口勸道,“姐姐你誤會了,我不過是給你拿些藥過來,怎麼是來看笑話的呢?你我可是親姐妹。”她語氣真切,可臉上卻掛著微不可察的得意和微笑。她一偏頭,看到秦玉暖正站在側麵看著自己,臉上尷尬地收住表情,隻對著秦玉暖含糊道,“姐姐在發脾氣呢,你也別去惹事了。”說得好像秦玉暖才是那個來看好戲的。
秦玉暖頷首示意了一下手裏端的清水道,“我隻是幫著端盆清水過來。”
秦玉暖的聲音才揚起,秦雲妝在裏頭便又是喊了起來,“誰?誰又來了?秦玉暖是不是?你不許進來,母親呢?她去哪了?”
“母親在忙。”秦玉暖簡短地答道,“姐姐,我隻是替你送清水來的。”
秦雲妝還欲說些什麼,裏頭一個男聲卻是沉沉地響起,夾雜著幾分不快和嚴肅,“秦大姑娘若總是這樣不配合的話,恕微臣學醫不精,無能為力。”這是張如庭的聲音。
“姐姐,清水。”秦玉暖不想再多留。
看門的小丫鬟正準備接了清水進去,裏頭的秦雲妝卻還是耷攏著嗓子說了句,“我明明是讓紅鸞去端的清水。”紅鸞是秦雲妝的貼身大丫鬟,除開桂媽媽,便是秦雲妝最信得過的下人,言下之意,秦玉暖這番出現得有些蹊蹺了。
秦玉暖慢條斯理地回道,“紅鸞姐姐回來的時候突然被母親叫去問話了,恰巧遇到了我,就讓我代勞了。”秦玉暖抬起眸子,恰好看到屋子裏一身常服端坐的張如庭正回頭看著自己,他目光冷淡,麵無表情,隔著一扇八麵紫檀木屏風,是合衣坐在床榻上的秦雲妝,原本的懸絲診脈因為秦雲妝的掙紮不得不中斷,此刻小丫鬟在幫秦雲妝重新綁著絲線。
屋子裏一片寂靜,隻有秦玉暖尷尬地端著一盆清水站在門口,屏風裏麵的秦雲妝一言不發,意思卻再明顯不過,她才不會用經過秦玉暖手的東西,自己的傷,可不就是和這掃把星一起進宮得來的。
直到張如庭開口,才解了這個冷若冰霜的氛圍,他點頭對著看門小丫鬟道,“勞煩這位姑娘再去端一盆清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