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何必激動呢,”冷長熙慢慢地摩挲著白玉杯,杯盞裏的葡萄釀因為冷長熙指腹的溫度慢慢熏出了醉人的芬芳,魅惑而撩人,“方才犯人不是已經說了,若是他有假話,便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天意微臣是不敢揣摩的,不過不得好死,微臣還是可以幫上一幫的,將八十軍棍改成兩百,不是恰好遂了他的心願了嗎?”
秦玉暖在心裏暗歎,看來這冷長熙的手段果然不簡單,打著再給人家一次機會幌子,卻是暗中將事後的罪名坐實了,這樣處置起來,就連陳皇後也沒得什麼話說。
看著地上跪著的丁越屢屢向陳皇後遞眼神,秦玉暖隻覺得這前朝後院的關係當真是千絲萬縷,陳皇後一隻手,儼然已經伸到了外庭去了,但是秦玉暖知道,這一次,綿裏藏針的陳皇後這回恐怕是遇到了一塊無懈可擊的硬石頭。
陳皇後微微閉目,半晌才是悠然開口,“可縱然如此,今日是本宮大辦花朝節宴席的好日子,沾了血,怕是不吉利。”何況,她答應過丁家要保丁越一條命。
如今大皇子司馬若有舅舅蒙化的支持,蒙化是蒙家軍的後人,在軍中頗有威望,丁家雖然地位不高,但是長久混跡於軍中,人脈甚廣。
“這個簡單,”冷長熙眼睫微挑,不可置否地應答道,“微臣可以將丁越帶回京郊的軍營裏執行軍法,絕不會髒了皇後娘娘的宴席。”話語雖恭敬,但是態度十分明確。
司馬銳的眼神有些黯淡,卻驀地變得銳利起來,他暗中打量著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冷長熙,此人言辭端正卻又滴水不漏,收為己用,怕是不可能了。
思慮中,司馬銳又對上陳皇後凝了薄霧一般的眼神,看來,兩人想的是一樣。
“這樣,甚好。”陳皇後點點頭,一絲絲目光都不肯施舍給屢屢示好的丁越,這回她也不過是拿他試探冷長熙的態度,根本沒想過盡全力救他,若是救得,自然是好的,若是救不得,丁家那邊隨便再賜個閑官,也就封住了那張勢力嘴,隻是……
這冷長熙,當真是個狠角色,年紀輕輕的,手段卻如此老練決絕,像極了皇上當年賜死整個未央宮的宮人時的樣子。
丁越聽到罪行不僅沒有豁免,反而加重到了兩百軍棍,立刻失心瘋一般地嚷了起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你可不能這般,你可是……唔……唔。”話還沒說完,就是被拖拽的宮人用絹布堵住了嘴,丁越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陳皇後,這女人,拿著丁家提供的軍中將領名單時可是笑靨如花地答應過救自己一命的。
“太吵了。”麵對丁越的吵鬧,陳皇後隻是掩著帕子歎了這樣一句,罷了,隻是吩咐宴會繼續進行,倒是一旁的芸貴妃忍不住嗔笑了兩聲,聲音有些刺耳,聽起來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妹妹在笑什麼?”陳皇後一邊專心挑著白瓷青花小碟裏的蝴蝶酥,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道。
芸貴妃婉轉笑道,“妹妹隻是覺得,這出戲真是好看呢,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姐姐特意安排,來給大家解悶的。”
“妹妹真是會開玩笑,”陳皇後輕笑了一聲,“本宮可排不出這樣精彩的戲碼。”
宴會繼續進行,無非便是歌舞笙簫,秦玉暖透過舞女揮揚的彩帶靜靜地注意著冷長熙,心中總有些不安,這樣莫測的一個人,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她調換花囊的小動作?又會不會在宴席上有所暗示?
這樣的擔心一直持續到一炷香之後,一曲歌舞罷,冷長熙突然站起,對著陳皇後拱手道,“今日宴會雖好,可惜臣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行一步。”
陳皇後笑著點頭,這樣的人,她自然不想多留。而秦玉暖,也是突然鬆了一口氣。
冷長熙轉過身,眼神極快地掃過宴席上的貴女,待看到秦玉暖時,他的瞳仁微微眯起,眼眸裏流淌過一閃而過的審視,秦玉暖本想視而不見,卻想著若是這樣,隻怕更加惹人閑話,索性也昂著頭,大膽地迎上冷長熙的注目,兩人對視,隻是一瞬,又各自撇過眼神,波瀾不興。
冷長熙一出了宴席,一旁的秦雲妝立刻就對著秦玉暖道,“我方才看到冷將軍盯著妹妹看了好幾眼呢,看著,別有青睞的樣子,莫不是……。”話未說下去,意思卻已經明了。
“姐姐哪裏的話,”秦玉暖指了指自己剛剛故意點在領口上的一點胭脂,笑道,“隻怕是妹妹這不修邊幅的樣子讓冷大將軍笑話了。”
秦雲妝無功而返,隻是訕訕地道,“話說,待會就輪到抽花簽了,妹妹可是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