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女人看起來不是瘋子。她看起來很正常,隻是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女人。

但那也許是因為他沒有認真觀察她。達斯汀曾告訴他,人們在看人的時候,一般隻會看臉,這樣下一次就能認出別人。你的神經元記憶會記住那張臉的突出特點,幫助你下一次認出某人。而他的神經元剛才一直在告訴他有什麼事情非常不對勁兒。

現在,金海認真地觀察著她。他凝視她的臉,不隻是看她的表情——她的臉上流露著真誠和平靜,她的雙眼,就像兩個石頭裏的洞,空空如也、深不見底。

金海努力克服恐慌,思考著。

“他們會找到我們的。”他絕望地說,“蘭伯特和其他人。”

“他們可能會,”女人表示認同,“一切皆有可能,但是你的旅途就快到站了。”

“旅途?”金海說。

“當然了,”女人說,“我們離開蒙嶼蘭不止一天了,搭直升機走的,而你就躺在貨物艙裏。這次飛行本就在我的行程中,沒有人會注意到的。我隻是一個受人尊敬的科學家,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飛回家而已。然後,沒錯,我們現在就在一艘船上。”

“我們去哪兒?”他問道。

女人微笑了,說:“未來。”

然後她轉身接著工作。

那個女人不跟他說話時,金海想安慰小維,告訴她會沒事的,但是小維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有那麼一瞬間,金海覺得自己仿佛孤身一人。過了一會兒,那個女人走了。隨後,一個光頭男人帶著槍代替那個女人看守他們。他穿著一件無袖的上衣,也許是為了展示胳膊上花樣繁多的怪獸刺青。

“你叫什麼名字?”金海問那個男人。男人輕輕笑了。

“別想了。”男人說,“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我們的計劃都已經定好了。如果你知道前方等待你們的是怎樣的殊榮,你們會很高興的。”

“那你怎麼不跟我說說呢?”金海說,“我想現在就高興高興。”

但是他隻是搖了搖頭,給了金海一個同情的表情,繼續站在角落。

“對不起,金海。”過了幾分鍾,小維說。

“嘿,”他說,“你終於神遊回來了,真好。”

“不會維持太久的,我想。”她小聲說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金海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又進來了幾個男人,把他和小維的繩子解開了。小維一重獲自由就立馬活動筋骨,往一個男人的下巴揍了一拳。金海也想這麼做,但是他沒能打到別人——對方人太多了,而且他們很明顯知道他們倆要做什麼。很快,他們把小維也製伏了。然後金海和小維就被半拖著走到船裏的過道中。

轉了幾個彎,走過幾個豎直的階梯後,金海來到了甲板上。

金海不太熟悉船。他想這可能是某種貨船,長度也許有幾百英尺。船像是二十世紀生產的,感覺受過攻擊,看起來殘敗、破舊。

而他們周圍——什麼都沒有。目力可及之處皆是蒼茫的大海。天空萬裏無雲,空氣悶熱。幾隻海鳥跟隨著他們的船,時不時停靠在欄杆上。他想這也許意味著他們離陸地並不十分遙遠。但是,他的自然地理知識也很有限。那個女人說他們搭乘直升機離開破碎穹頂,但沒說他們飛了多遠。船一天可以航行多遠?

他回過神兒來,發現自己現在應該專注的,應該是在這甲板上即將發生什麼,但他真的不想思考這個問題。

無論即將發生什麼,似乎都與宗教有關。幾個高高的香爐裏冒著煙,一個類似聖壇的東西設立在船首。這個聖壇有點兒奇怪——金海花了幾分鍾才認出來那是一節脊椎骨,長約六七英尺,遠大於正常人類的脊椎骨。

這些設施附近聚集了許多人,很多人都披著各種各樣的袍子,他們身上的怪獸刺青似乎成了標誌性特征。兩個女人和一個*在聖壇後吟唱。人群時不時會加入進行和聲。他們尖叫著唱歌,聲音刺耳,讓人毛骨悚然。

“這居然是《春之祭》。”金海大聲地自言自語。

“什麼?”那個女人說。

“《春之祭》。”他說,“這是一首芭蕾舞曲,由俄羅斯作曲家——”

“我知道斯特拉文斯基,”她說,“我隻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很多人已經不喜歡這類音樂了。但是,沒錯,這裏發生的事就像那首音樂裏的故事一樣,隻是你不會被強迫跳舞至死。那實在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