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悠悠晃動著,綿延到底是孩子,平時周末都要賴在床上睡個懶覺的,今天卻這麼早就起來趕火車,加之一夜沒有睡好,纏著以續說了會兒話,頭一歪,就甜甜睡去了。
“路程也不遠,本來想直接把車開過去的,要是開車的話現在應該可以到了。”陳瑋看著以續把外套輕輕蓋在綿延身上,他臉上笑意所流露出的溫柔寵溺,讓陳瑋有些恍然失神,這神情,真的,很像那個人。
“坐火車挺好的,阿姨也是擔心叔叔的身體,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還麻煩叔叔陪我回去的。”以續有些過意不去,想到前兩天,他們四個人去墓園安葬柳荷阿姨的骨灰,也不知是這一路太累了,還是著涼了,叔叔回到家裏就嘔吐不止,晚飯也一口都沒吃下,阿姨心疼得怎麼也不允許他再自行開車去杭州了。
“沒事,就是有些不舒服,你阿姨瞎緊張。”陳瑋的嘴角微揚,嘴上雖這麼說,笑容中卻僅是滑過一絲無奈,小柌對他的關心總是有些過了的,連帶綿延也學著一起過分緊張,每次他稍有些小毛病,兩個人就把他按在床上不讓他做任何事,睡一覺醒過來,母女兩個會都趴在床邊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這次倒好,還多了個人用那種表情盯著他看,陳瑋心中有些傷感,他這樣的人,究竟還有什麼理由讓那麼多人擔憂牽掛,苦笑著補充說,“要幫你辦理轉學的相關手續,終究要快些去一次的。”
“叔叔也很傷心吧,雖然沒有哭,但是一定很難過的。”以續看著陳瑋眼中滑過的傷痛,輕易地就牽扯出他自己心底的悲傷,那天他第一次見到了那個人的照片,那個讓柳荷阿姨至死都魂牽夢縈的人,他知道這樣的結果對柳荷阿姨也許是一種解脫。
可他無法釋然,這一而再,再而三失去親人的痛楚讓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釋然,而在叔叔阿姨的臉上,除了痛和傷,他也看不到釋然,他不懂,麵對那麼多的失去,要如何可以看開?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真的……有這麼像嗎?我和叔叔的弟弟?”
陳瑋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愣,轉而笑意更苦,“像,像得讓我有些無措,都沒有辦法對你像綿延那樣,隻當作孩子來寵愛。”
“柳荷阿姨到最後意識模糊的時候,拉著我的手……把我當作了那個叔叔。”以續的眼中有些許安慰,低聲歎息,“還好像,這樣阿姨會覺得,那個時候,自己最愛的人是陪在她身邊的。”
“我想,這是上天給予柳荷的慰藉……以續,不要步上陳淼的後塵。”陳瑋輕聲說出這句話,話語中有太多的情緒被他強行壓製,“這是柳荷的遺願,也是我絕對不想看到的結果。”
“那個叔叔……不好嗎?”以續有些不解,柳荷阿姨那麼念念不忘的人,難道會不好嗎?
“好,很好……,可是太過隱忍,為他人著想的委曲求全,到頭來傷了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傷了別人的心?”陳瑋皺眉,手指因為痛楚逐漸收緊,緊握成拳,接下來的話怕是想說給陳淼聽的,隻是這麼多年,何曾有過機會,“不要什麼事情都自己擔著,不要什麼悲傷都藏在心裏…….”
“叔叔,你怎麼了?”以續看到陳瑋說到一半就俯身按住了腹部,緊張得立刻直起身,大幅度的動作也弄醒了靠在他身上睡覺的綿延。
“爸爸?爸爸怎麼了?”綿延被突然被吵醒,還來不及抱怨就看見爸爸不舒服了,連忙也起身抱住了爸爸的腰,“痛痛?爸爸不要嚇暖暖。”
“沒事……是我有些激動了。”陳瑋深吸了口氣,抬頭看見兩個孩子嚇得臉都白了,連忙攬到身邊安慰,“好了,是我不好,不說那些了。”
“暖暖揉揉。”綿延極為乖巧地趴在爸爸身邊,胡亂在他腹部來回揉著,“暖暖乖乖,以後不讓爸爸生氣,都聽爸爸的。”
以續也立刻用茶杯倒了些熱水過來,終究還是孩子,急急跟著綿延一起保證,“我不會像陳淼叔叔那樣的,我也舍不得再有人像柳荷阿姨那樣傷心難過,我……不會死的。”
陳瑋笑著抬手摸了摸以續的頭,自己居然逼著孩子說出死不死的話來了,看來真是把他們嚇得不清。又把綿延抱到了懷裏安慰,這丫頭的嘴已經癟了,一定就快落眼淚了,急忙擰了下她的鼻子說,“暖暖會聽爸爸的話對不對?回去不要讓媽媽知道,又害她瞎緊張。”